印乐知也没有那么强的反应。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亦炎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他知道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又怎样。
他要往外走,亦炎苏还能不跟上?
毕竟亦炎苏现在那么想杀了他,印乐知的杀意和亦炎苏的一比,简直就是闲来兴起一般微不足道。
亦炎苏确实在紧紧跟着印乐知,但印乐知压根碰不到认真起来的亦炎苏分毫。
每一刀都落了个空。
亦炎苏此刻神情空茫沉寂,就像冬夜只有两三点孤星的夜空。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看蝼蚁一般看着印乐知,慢慢道:“谁也无法阻止我们。”
严方任在众人中,自然又果断地拉住了瑞安澜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结果瑞安澜还真的平静了不少。
她皮下的光辉淡去,反手握住严方任:“碰我,别走。”
严方任不合时宜地感到羞涩。
瑞安澜刚缓过来没多久,光辉又死灰复燃。
瑞安澜猛地扑到严方任身上,烦躁不已地从头上扯下一大把金属环。
她的动作太猛,几缕黑发也被金属环缠着扯了下来,末尾还带了点血丝。
严方任刚一张嘴,瑞安澜立刻道:“闭嘴。”
严方任:“……”
瑞安澜把其中几个金属环弹成短针,两手一用力,竟把那韧劲十足的短针撇成了几截。
严方任看着她满头冷汗,急道:“你在做什么?”
瑞安澜道:“说了闭嘴。打断了我,不仅印乐知,我都可能要死,那你自个儿独活去吧。”
严方任立刻不敢说话。
亦炎苏仿佛猫逗老鼠一般快速耗尽了印乐知不多的体力。眼见黑刀就要削下脱力的印乐知的半个脑袋,亦炎苏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硬生生把黑刀停在半空,偏过头去。
他侧耳倾听片刻,周身气势一收,光辉敛去,回头亲昵地用指尖戳了戳印乐知的额头,还体贴地顺手帮他扯紧了头上松散的绷带:“先放过你。”
印乐知:……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亦炎苏转身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往灵堂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小乐知,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没有爷,一切都会好很多?”
印乐知用眼神给予了肯定回答。
亦炎苏冷冷地笑了:“可惜爷在这儿,你逃不掉的。”
印乐知双手紧紧地握着刀鞘,汲取着上面残存的一点凉意。
刀柄尾端花纹的间隙里,暗搓搓地刻着两个字:隹云。
印乐知十二岁的生辰前,沐瞿空磨着他父亲,从仓库里搬出珍藏多年的矿石,给印乐知打了一把长刀。
炉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好不容易成品出世后,沐瞿空开始犹豫不决。
刀上刻个什么字呢?
乐知,太无趣了。
瞿空,有点恶心。
隹云。瞿,从隹,鹰击长空,追云逐月。
那就隹云吧。
但小小的沐瞿空最终还是没好意思把这两个后来被印乐知评价为“和瞿空有什么区别”的字大剌剌地刻出来,只在刀柄寻了个看不清的地方,把自己眼睛贴上去,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刻下。
等亦炎苏不见了影,印乐知跑去水边,清洗干净长刀,一遍遍地擦拭。
不能让亦炎苏的血脏了隹云的刀。
他紧紧地攥着拳。
不能得寸进尺。
不可冒进失命。
但他也无法原谅。
明明都是那么重要。
明明都是爱着的人。
亦炎苏带着一身的血和半愈合的伤拖沓到瑞安澜那儿时,沐翰韬坐立不安的,已经提了三次要回灵堂看看刚才的异动有没有影响到灵堂。
而瑞安澜与严方任也总共说了三次“不行”。
看到亦炎苏,瑞安澜眉头一皱,整个人变得和方才的印乐知极为相似,转头道:“严方任你带翰韬出去走走。”
严方任歪着头看瑞安澜。
瑞安澜拧着眉挪过去给了他一个浅吻:“快去。”
严方任乖乖去了。
亦炎苏的视线黏在严方任背上一直粘到严方任被建筑遮挡:想杀人。
瑞安澜“啪”地一声拍了下桌面,把桌面上碎针排列出来的复杂图案震了个散乱,还顺带留下了一个血手印:“亦炎苏,你闹哪样呢?”
亦炎苏低头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血手印,慢慢道:“那你非启用这个阵喊爷是怎么一回事呢?”
瑞安澜都要吐血:“因为我快死了,你个傻缺。”
她死哪儿都行,就是不愿意被亦炎苏的智障给连带死。
亦炎苏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啊,忘了你没有限制。但你不是有严方任吗?”
瑞安澜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那能一样吗?你自己说说是自己身上的限制好用还是别人好用?”
亦炎苏笑道:“那是严方任不行。”
瑞安澜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严方任毫不知情自己被当了工具人,而且还不知道是个怎么被用了的工具人。”
瑞安澜缓了缓,道:“亦炎苏,我看在您姑且还算我爹的份上,我就敞开了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儿才不让我来的?”
“你也不会不敞开地问呀?”亦炎苏又是一笑,“怎么,爷还不能怕你受伤了?”
“我信了你的邪。我刚差点就被你连带着爆死。你只是想趁我不在借机剁了严方任。”
亦炎苏眯着眼睛笑,手指玩着玄铁链,细碎的刀片在指间飞旋:“为什么都不肯乖乖死呢?”
“肯了才有毛病了吧?”瑞安澜惫懒地掀了下眼皮,“你能不能行?在印乐知那儿碰钉子了?怪模怪样的。”
“哪能呢。”亦炎苏依然是沙哑裹着浓郁甜香的声音,人柔软地往窗边一倚。
瑞安澜却是连头发丝都硬了起来:“爸爸,我的亲爸爸。没碰钉子的话您能不能把平时的状态切换出来?我不大喜欢您现在这样。”
亦炎苏说话经常带一股子京都子弟的味儿,平日里没什么异样,但被他硬拗出甜腻气后,真是听者感伤闻者落泪,只想叫这人闭嘴。
“呵。”亦炎苏轻嘲一声,慢悠悠地晃了晃头。
等他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带着金属质感的低哑:“好了,澜儿,你对严方任这么认真?”
“总之,他不能死,你又不是不知道。”瑞安澜道,“你管我认不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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