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柏颈召集余部,深入林地,一刻不停行军向前,至一城镇前头,这才停下。此地已有大军驻扎,共约有六万兵马,乃是猛犸国与树海国盟军剩余全部兵力。
裴柏颈命众将安营扎寨,再命军医加紧处置伤情。他与孟如令则前往军中大营。
孟如令走在前头,道:“天鹅,你在那沉折手下吃亏了?”
裴柏颈听到此言,皱眉叹息,道:“青出于蓝胜于蓝,他武功已在我之上。”
孟如令脸上变色,道:“那与陛下相比呢?”
裴柏颈沉吟良久,道:“陛下或许仍能胜得过他。”
孟如令喃喃道:“或许?”突然恨恨道:“咱们又有许多兄弟死在龙国兵马刀下!此仇非报不可!”
裴柏颈心想:“那委实太难,咱们与龙火国交锋,屡战屡败,短短一月间,已死伤大半。纯火寺的僧兵、藏家的骑兵步兵、神道教的道术士,数不清的龙火贵族,他们优势太大,准备充分,咱们其实已然败了。”
到此地步,联军士气已低落到极点,纵然树海国富饶,物资仍充足,但己方统军之人战死不少,裴柏颈身边已有两位灵阳仙战死,树海国的月舞者也多有牺牲。如今再想要获胜,无异于痴人说梦。
除非敌人发了疯,自相残杀。
这些时日,北牛与敏士并不在大营中,而是远行在外。北牛尚未真正率军与敌人作战,他素有无敌之名,这名头并未被打破。冰行牧者与树海国人依然对他抱有希望。但裴柏颈知道这希望渺茫至极。即使北牛出战,四上将相助,也不是高手如云的龙火国对手。
裴柏颈是裴家出生,学过龙国的兵法,在这茂密丛林中,以游击战法,或能有奇效。但敌人有许多道术士与觉醒者,防备森严,感知敏锐,奇袭战术也成了一纸空谈。恒宇与孟如令精通仙法,若无道术士插手,定能一定程度上扭转局面,可面对百余个道法高手,任何仙法皆会被驱散抵消。
他看不见任何取胜机会,再斗下去,他们全都会死在这儿。是时候承认失败,趁敌人尚未发现龙脉挪移之门,尽早逃回冰原了。到冰原中,龙火贵族也不会轻易追来。
但在那之后,树海国已惹怒了龙国,将有灭顶之灾。北牛不会放弃盟友,裴柏颈也不想如此。每个灵阳仙都知道败局将近,但没一人说出口来。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死去简单,活着不易,世上的抉择,往往艰难至斯。
敏士说他与陛下此次远行,或是取胜的关键。
想到此人,裴柏颈眉头紧皱,心生忧虑。
敏士是他们四上将中最狂热的好战者,不遗余力的鼓动他们留下,促成与树海国的盟约,令他们在战争初期局面一片大好。他似乎有许多前世的记忆,伐木城那召唤魅妖的神殿,便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裴柏颈并不怀疑敏士图谋不轨,他曾屡次救过天鹅的命,对旁人也义气深重,对陛下的忠诚更是无可怀疑。他文武双全,满腹韬略,若无他为大伙儿出生入死,猛犸帝国不会有如今兴旺的局面。只是只是现如今,他的坚定狂热,他对龙火贵族超乎寻常的痛恨,或许会招来灭顶之灾。
敏士想要复仇,想要震惊世界,想要告知全天下:灵阳仙并非纯火寺宣扬的恶魔,也非任由龙火贵族欺压的弱者,我们回来了,我们或许曾经犯下过错,但现今我们想要弥补,我们会在这世上拥有一席之地,连龙火贵族也无法再抹消咱们,我们曾是世界的统治者,能够让曾经的奇迹重归凡间。
他有错吗?
不,他是对的。猛犸帝国与龙火天国终究会有一战。猛犸国在北方极寒之地,龙火天国本来鞭长莫及。但他们要灭亡咱们,委实也容易不过。只需他们将咱们封锁起来,与世间孤立,以冰原中短缺的粮食,人口会急剧消亡,直至帝国崩溃。
我们必须打出来,必须打得他们害怕,让周围诸国敬畏咱们,投靠咱们,进一步壮大势力。
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思索中,裴柏颈走入大营,营中火光跳跃,众人的影子一动一动,投在营帐上。
北牛与敏士回来了。
恒宇急忙问道:“死伤多少?”
孟如令咬紧红唇,似说不出口,裴柏颈道:“三万人,只剩下不到三千人,都是我的错。”
众人低呼起来,树海国的人声音甚是悲观,有些年轻的月舞者与灵阳仙更不禁啜泣。
楚项喃喃道:“这也怪不得你。老子本以为自己但那些龙火贵族太多,一个个手下硬得很,老子打败一个,又来一个,我手下那些兄弟,一个都没逃回来。”
敏士朗声摇头道:“不会再败了!我们即将时来运转!接下来一战,我军将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裴柏颈苦笑道:“敏兄,你是迷雾师么?这占卜最好灵验些,靠谱些。”
众人都笑不出来,裴柏颈说的也并非笑话。
敏士道:“我与陛下此行大有所获!我们找到千年前水下灵阳仙的古墓,那墓门唯有灵阳仙能够开启!咱们找到了许多古时宝物!”
众人皆惊声感叹,伸长脑袋看着敏士。
敏士卯足力气,提起一个数千斤重的庞大箱子,但表情十分吃力,那箱子大小宛如一辆马车,众人看的心惊肉跳,好奇万分。北牛道:“我来吧。”单手举起铁箱,掌心金光如水,流转刹那,再将箱子放在大营正中。
那箱子开启,顷刻间,珠光宝气,夺目耀眼,裴柏颈见到金甲、宝剑、弩弓、长矛,整整齐齐摆放于箱中,约有百件。
敏士取出一件铠甲来,笑道:“龙国、露夏以华亭战甲为傲,但这几件乾堂金甲是昔日一位飞灵真人所造,是他们所穿战甲的祖师爷了,这战甲以月银、阳金铸成,不论其手艺功效,光是所用料子,便已价值连城。”
戴杀敌捏了捏那乾堂铠甲,道:“但咱们并不懂铁甲大法,穿上也不过用来抵挡刀剑罢了。”
敏士摇头道:“这铠甲本就是为灵阳仙所铸,能与阳火感应,自行赋予神力。咱们阳火练到第七层,穿上铠甲之后,更能增长两、三成修为。”第七层的阳火神功等若龙火功第八层,哪怕提升少许,也是十足惊人。
戴杀敌喜道:“老弟,真有你的。”
恒宇道:“这是你前世所穿甲胄么?为何你如此熟悉?”
敏士点头道:“正是。”
孟如令拍手笑道:“那好啊,你快穿上给咱们瞧瞧,好让咱们开开眼界!”
敏士断然拒绝道:“我如今练得是小巧功夫,不穿这厚重铠甲,此甲共有四件,当然是让给陛下与另外三位兄弟了。”旁人都知他用大剑大斧,闻言皆不禁微笑。
裴柏颈取出一柄弯弯曲曲的蛇形剑来,在手中掂了掂,道:“星铁?”
敏士道:“这八荒宝剑是用星铁、阳金融合而成,手持此剑,挥手间万军无首,斩蛟屠龙。”
楚项哈哈笑道:“老弟,凭你这口才,便是卖废铁给我,也能骗得我心甘情愿掏钱。”
敏士摇头道:“哪里,哪里,所说皆是肺腑之言。”
他将箱中宝物一一取出,堆积得如同小山。裴柏颈知道这宝物虽非如他所说神效无穷,能够力挽狂澜,但至少挽回了少许劣势。
北牛道:“咱们在那水墓深处,更找到一门神光心法。”
裴柏颈问道:“神光心法?那是什么?”
北牛叹道:“大伙儿,实不相瞒,我原本以为咱们此次定然败北,胜机全无”
众人心中都隐隐如此预料,可谁也不愿头一个道破,岂料这位首脑竟随口说了出来。
北牛继续说道:“但瞧见那功夫,我才知道咱们还不算完,这一仗还有的打。这几天来,我已练成了此功,接下来一战,我当亲自上阵,与敌人会上一会。”
戴杀敌道:“陛下,咱们都跟你去!”
北牛道:“不必,我设法引开敌人大军。四位上将各领两千兵马,汇同树海国的朋友,听从敏士指挥行事。”
众人皆放心不下,但裴柏颈等对北牛武功机智极为佩服,知他绝不莽撞,若无十足把握,定不会贸然犯险,敏士点头一笑,说出心中安排,众人听他布置甚是奇特,纵然惊诧,却也并无异议。
北牛道:“大伙儿都下去吧,敏士,你留下。”群雄于是散去,帐中只有敏士与北牛两人。
北牛不发一语,倒了杯酒,递给敏士,敏士微笑道:“陛下,微臣愧不敢当。”但仍一饮而尽。
北牛缓缓说道:“吕夏死前一天,你与他也是这般喝酒的么?”
敏士身子一顿,但神色如常,道:“我与吕夏兄交情最好,常常喝酒。陛下可是想念吕夏兄弟了?”
北牛道:“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吕夏当时会挡不住那火杖金枪?他阳火练得深湛,真气刀枪不入,万无一失。”
敏士露出惋惜神情,道:“孟行海,定是这王八蛋道术士捣鬼!”
北牛笑道:“若孟行海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如令面前破了吕夏的护体绝学,那圣莲女皇也及不上他。或许并非道法作祟,而是夏儿他腹中早已有毒,恰好那时发作而已。”
敏士盯着北牛,目光紧张,将酒杯放在桌上,不发一语。
北牛道:“这酒中无毒,我眼下倒也不急着为夏儿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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