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洒在二牛山上,晒着正在做收尾工作的人群。
与八连的严阵以待不同,携带工兵铲、鹤嘴锄、镐头、手斧等工具的辎重兵们,并没有放下手底下的工作,而是纷纷加快了手中的力道。
他们明白,鬼子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最后十分钟,赶紧将隐蔽工作做好,工兵队从前往后拉引线,拉一根引线拔一支旗子,一定要注意安全,哪个怂出了差错,小心额打烂他沟子!”
西北边已经隐隐约约能听到枪声了,几乎全是三八大盖的动静,七九步枪的声音就一直没响起。
渐渐地,土路上开始出现了零零落落的人影,惊惶失措,手忙脚乱。
许大勇站在东边的山顶上,用望远镜观察着,不用等人跑近,他就猜到了打头的是谁。
不管是独立团也好,溃兵团也罢,人还是那些人,刺头也还是那几个刺头。
作为长官,对这种人自然铭记心头。
“是大眼子。妈了个巴子,让他们假装溃退,这特么不用假装,分明就是真溃了。”
瘦猴趴在沙袋上用望远镜看去,果然发现十几个穿着破烂军装的自己人,在唯一那条不算宽敞的土路上,撒丫子猛跑。
侧头看了眼依旧没事人一样的许大勇,瘦猴忍不住催促道:“大勇哥,赶紧准备战斗吧,鬼子马上就要来了。”
许大勇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着啥急?鬼子大部队过来,起码也一个钟头以后了。告诉铁头,没我的命令,就是鬼子冲进了指挥部,也不准开炮!”
虽然打这场仗的目的,是为了吸引山区内鬼子的注意力,为很有可能被包围的那个棒槌制造突围的机会,可要是能给鬼子最大的杀伤,许大勇自然求之不得。
这次他们带的炮弹极其有限,为了减少负重,连炮盾都拆了下来,70毫米的炮弹仅有不足三十发,仅能够那两门九二步兵炮打一轮用。
因此许大勇打算等敌人大批聚集冲锋的时候,再突然给来鬼子一下狠的。
……
羊倌气喘吁吁跑在队伍的后尾,频频回头瞧一眼身后追击的鬼子。
距离还很远,鬼子还在三百米外。
就在半小时前,他们跟鬼子也是在这个距离上进行了一轮互射,结果是他们这一方以一人受伤为代价结束。
受伤的人完全是受了无妄之灾,一颗子弹打到了树上,一块迸溅的木屑恰好擦破了点皮。
身后的鬼子追得狠,他们同样跑得狠。
瞥了眼扛着机枪却依旧跑在第一个的那个大块头,瞧着对方头也不回的样子,羊倌咬了咬牙。
狗日的跑得忒快,怪不得平时吃那么多。
肯定是这怂天天将力气用在了腿上,光想着跑路了。
下次绝对不救这怂的命咧!
拐过前面的山坡,后面就是自家阵地了,到时候鬼子追得有多狠,就让他们死得有多惨!
“叭!叭!”
身后的鬼子偶尔停下射击,妄图吓阻住他们。
可羊倌这伙人大部分都是些老兵,深知三百米外打快速移动靶的难度。
一伙人的速度丝毫没受到身后鬼子的影响,反而加快了脚步,直到冲过了拐角,才一个个撑着膝盖喘粗气。
“二喜子,鬼子给你引来了,打不好别怪劳资踹你腚!”
大眼子坐在地上灌了半壶水,气还没喘匀,就重新扛起机枪,跟埋伏在坡后的部队吆喝起来。
羊倌等人也稀稀落落起身,准备参与到战斗中。
一伙人还没进入自己的阵地,就听到坡上的人开始骂起了娘。
“狗日的大眼子,你特娘这是勾引的啥?鬼子停那不动了!”
“排长,刚好卡在二百米,要不先打他一下?”
“打个屁!排里几个能打二百米的?”
羊倌几人纷纷爬上土路另一边的丘陵,一个个打眼看去,就看到身后追击的那小三十个鬼子,纷纷蹲在原地警戒,带头的鬼子,正朝他们这比划着什么。
大眼子有些发愣。
仔细看了眼身后一伙人的武器,又看看羊倌。
“啥情况?咱们装备都换了呀!”
为了吸引鬼子,他们的装备特意换成了万国牌。
有拿水连珠的,有拿汉阳造的,甚至还特意淘换了几把老套筒,就羊倌手里一把中正式,标准的杂牌部队装备。
按照常理,鬼子一个小队就能硬刚一个满编营以上的杂牌部队,还要占据上风。
作为打老了仗的老兵,他们都明白鬼子利用枪声判断他们战斗力的特点,这次专门为此设计了个圈套,希望能在大战前先消灭一小股鬼子。
谁想到鬼子竟然追着追着不追了?
“你个哈怂白咧咧嘞,再瞧瞧,鬼子可能观察地形嘞。”
又等了会儿,他们就看到鬼子后面追上来一个传令兵,在带头的鬼子小队长身旁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群鬼子竟然开始后撤了。
“狗日的,还真特娘撤了!”
大眼子直起身子,也不隐藏身形了,直接对着正在撤退的鬼子大骂。
其他几个老兵也跟着纷纷起身,做出各种侮辱性极强的动作,伺机将鬼子再引回来。
的确有几个鬼子被他们的动作惹恼,回身向着他们射击。
大眼子等人丝毫不怕,反而扭腰摆臀地玩了命地勾引。
“咣当!”
一声子弹击中钢盔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大眼子突然仰面栽倒。
众人楞了下,忽然齐刷刷急忙趴下,拖着大眼子解开钢盔检查伤势。
“快,看看伤哪了?”
“嘶,脑袋流血了!完了,没救了!”
大眼子猛地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左侧头皮。
也不知道是子弹,还是钢盔卷起的刃划伤,让他的左侧头皮割开两三厘米长的大口子。
血就是从那流下来的。
看他没事,一伙人纷纷心有余悸。
“妈耶,鬼子这枪法越来越吓人了,刚才快四百米了吧?”
“蒙的,肯定蒙的,俺瞧过了,没有九九式。”
羊倌摸了摸自己的军帽,又瞧了眼左侧一道深深划痕的钢盔,不嫌弃地拿起来戴在自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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