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瓦凡确认对面女生楼二楼那位捧着电话机大半夜煲电话粥的就是白蒹葭时,他的心,片刻间就如同端放在炉火上烤着的瓦罐,灰黑里瞬间爆裂出一道道细密如蛛丝的裂纹。
如果说刚刚他有多幸福,现在他就有多沮丧。
对于一个从不煲电话粥的女生,深夜抱着电话不放,情形显然。
终究,他仍不过是她每天走过的校道旁的一棵树,毫不出奇,只有当她经过时,无意的目光扫过,他才有机会在她注定不会久留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楼台上的月亮早已不知不觉地越过了他的头顶,对面女生楼长长的走廊里,白蒹葭如同一团轻舞旋转的白月光,捧着电话机,沉浸在她的幸福里,与他无关。
他就那么遥遥地望着她,冻成一个寒冷夜里的冰雕,再度碎裂的心,让他觉得,在这个月挂中天的夜晚,他的楼层是冬天,她的楼层是春天。
“嗨!”
“嗨,瓦凡?”
在第二天下午放学后,他犹豫良久,还是站在了挨着情人坡的校道旁,偶遇了刚从食堂里出来,准备在绿草地里闲逛一番的她。
她看起来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一样温暖的笑容,一样熟悉的气息。
只是稍加注意,就能看出在她的眉眼之间,有一种不一样的欢欣。这是正在走向恋爱的女子独有的神气。他虽没真正谈过恋爱,但在对她这么久的思恋中,他懂。
“昨晚十一点时给你们寝室电话过去,是占线,你们还在打电话还是拔了电话线?”
他掩遮着一颗受伤的心,期待她回答说是拔了电话线,假话,也会让此刻的他感觉好很多。
“喔,后来你又打电话来了?”
她吃惊地望向他,没有直接回答
“是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就是想看看你睡了没有。”
他笑了笑,下意识地追问
“你们拔电话线了?”
“没有,是我在接电话,嘻嘻……”
她笑得有些喜不自禁。她的诚实,扎扎实实地在他心里补了一刀。
他痛得在心里直吸冷气,嘴里机械地“哦”了一声,笑容的沟壑里夹带着透明的血液,僵在阳光里,又如冰雕。
前一个晚上,他就直接冰雕到零点,看着她挂了电话回寝室。
“你确定找我没事?”
她嘻笑着确认,不是确认此刻的他有没事,而是确认昨晚十一点多找她是否有事。
“没事啊。”
他能说什么?有事,大事,他的心情,于她来说,不过是永难看见的瓦上霜罢了。
就如同此刻,他萎缩在她身后,她绽放在他前方,她能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觉察么?
他们始终,离得远远的。
她的欢欣,如同一树繁花,在阳光下闪亮,连影子都开成了一朵跳跃的花儿,硕大、神秘,而又咫尺天涯,不给他一点温暖的机会来遮挡这傍晚阳光里的冰凉。
也许,有些人的青春是五彩斑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有些人的青春注定是落寞和渺茫的等待。
从不认为自己能成为诗人的他,发现因了这阳光下的悲伤,自己那颗干涸的心,居然有了诗意。从此,诗人,于秦瓦凡,是痛的代名词。他苦笑。
“瓦凡,有时间吗?我们聊会?”
她竟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原处,离他两步远的正前方笑盈盈地端详着他,眼里写满她想倾诉的关于幸福的期待。
“好。”
他在草坪上坐了下来,和第一次跟她聊天的那个傍晚的同一个位置。
“瓦凡,我想告诉你,我,我觉得我要谈恋爱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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