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风云》第七十六章 袭营

    是夜，黑暗笼罩大地，银白色的月光并不甘心夜幕成为今夜的唯一，所以拼命的想冲破夜幕的阻挠，给世间带来光亮，但很显然，不管它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仅凭他那不足三分之一的身躯是无法完成这个艰巨的挑战的，哪怕得到密友繁星的支援也不行。
    黑暗以不可抗拒之势成为了今夜的主题，月黑风高杀人夜，虫鸣交响催眠曲。
    营外连续传来五声蛙鸣之声，梁合闻言神色一紧，深吸一口气，带着几个亲信把守卫营门以及瞭望台的楚军士卒‘放倒’，尔后大开营门，回以五声蛙鸣。
    谢武眼中闪过一抹神光，看着大开的营门挥手示意，小声道：“上。”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楚军沉眠之机，杀入大营，杀崩他们，杀溃他们，给敌致命一击，让他们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最终形成一面倒的屠杀。
    这也是夜袭的妙处，而不是放火箭，大吼着“杀呀！冲进去，一个都不要放跑了，”这样的话与白天强攻没多大的区别，待敌军反应过来之后很有可能能挽回劣势，反败为胜。
    凉军收到指令，紧了紧手中兵刃，肃穆的眼神下闪过嗜血的光芒，快速的潜入大营，奔至各帐外，只待将军一声令下，便取账内睡梦中的敌军首级。
    随着越来越多的凉军涌入，大营各处已布满了凉军，这让一些机灵的凉军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按理来说如此大军涌入，尽管极其小心，但还是有声响发出，楚军不至于毫无动静。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将军一声令下，众凉军将士掀开军帐，杀入帐中，但是帐中空无一人，尽是干柴，让凉军傻眼了，顿时眼眸圆瞪，发出惊天之喊：“不好！中计了。”
    这时，外面亮起了火光，“放！”
    “咻……咻……”
    漫天火箭朝大营射来，如同火雨一般，因为有火油的助燃，瞬间把大营变成了火海，不少凉军顷刻间变成了火人，发出绝望的惨叫声，在地上打滚，不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杀！”大营后方传来楚军震天的吼杀之声，众楚军在聂毅的带领下，如同凶猛的饿狼般奔杀向被大火烧的无比慌乱的凉军，帮助他们解除被火烧的痛苦，像是割麦子一般把他们砍杀在地，魂入九泉，成为地府的一缕幽魂。
    见此情形谢武哪还不知中了敌人的奸计，顿时目眦欲裂，悔不当初，顾不得寻那几个骗他的贼子杀了泄愤，急忙大声吼道：“撤！快撤！”
    凉军后队改前队，纷纷往外退出大营，但面对的却是漫天箭矢，身后又有大火以及楚军的冲杀，已然慌乱，不顾前行大军受阻亡命般往前挤去。
    这也就造成了战场之上最可怕的事情，脚踏袍泽。
    这时候，人数反而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累赘，凉将也知不能这么下去，不然楚军的屠刀还没挥过来，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羽翼斩断了，最后只能沦为楚军刀下的鱼肉了。
    急命前军不顾箭雨向前冲杀，后军结阵抵挡身后的楚军。
    凉军也不愧为精锐，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被凉将召集起数千人，结阵抵挡住了后边杀来的楚军。
    而前军也在将军的带领下，发出怒吼之声，露出决然之色，不顾生死的向前冲杀。
    但毕竟先机已失，有点像是垂死的挣扎的味道。
    因为前方有一道布满荆棘的盾墙在等着他们，在火光的照耀下，盾墙之上露出的枪头闪烁的令人心悸的寒光，此时它就是死神的长枪，不断的收割着冲杀过来的凉军的生命。
    安山县城，看到山上陡然亮起的大火，众将士有些慌乱，急忙向众将军禀告。
    庞熊收到士卒的禀报，连鞋子衣袍都未来得及穿，就跑到院子，往山上望去，熊熊燃烧的大火倒影在他眼中，而那正是山上大营的位置，当即令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发出咔咔的脆响，咬牙道了声：“黄口小儿误我，悔不听老将军之言哪！”
    相比起暴怒的庞熊，二皇子别提有多欢快了，在心腹面前一点都没顾及形象，都快蹦着跳舞了，眉眼间尽是喜色，欢呼道：“哈哈哈，烧的好，烧的好啊！一定要把那陈睿烧的渣都不剩。”
    不一会儿，楚将不用传召，全都急急忙忙的聚集到了县衙大堂，对发不发发兵救援一事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认为该发兵救援的人则是说：“山上大营被破，安山县城孤掌难鸣，甚至凉军可以分兵，一路合围了安山县城，一路直下襄城，反正他们兵多，而且这样他们也可以不用担心腹背受敌，形势将会对楚国越发不利，所以必须发兵救援，稳定大营。”
    认为不发兵救援的人则是说：“凉军必有埋伏，发兵救援安山县城都有失守的风险。”
    庞熊看向尉迟顺，问道：“尉迟老将军觉得该如何？”
    这里论战事之经验没有人能与他相比，所以庞熊想听听他的建议。
    尉迟顺皱眉沉吟了一会，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静观其变吧！”
    “老将军……”
    尉迟顺直接打断了他们：“我若是凉军统帅，必在我等救援之路上设下伏兵，我们若是发兵救援，损兵折将不说，也救不了山上大营，甚至凉军还有可能趁机夺取县城，到时我军才是真的完了。”
    “唯今之计保存实力，固守待援才是上上之选哪。”
    “可是如此的话，凉军若直下襄城，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襄城若是危急，秦王必回兵救援，况且襄城还有两万秦军，凉军想要拿下襄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秦王回兵救援，魏国大军势必进入襄州，形势对我大楚越发不利啊！”尉迟顺愁眉说道。
    众将没了声响，庞熊深吸一口气，道：“按老将军说的办，按兵不动，固守待援。”
    相比起楚军的愁眉不展和焦急，其余两处的凉军则是露出了喜色，不管是埋伏的杜辉大军，还是凉军大营，只有伍旭皱了皱眉，内心闪过不安，因为这放火放的有点早，希望这大火不是敌军所放吧，不然……
    伍旭对着大营的士卒吩咐道：“加紧戒备，谨防偷袭。”
    楚军大营外，尽管凉将稳住了局面，带着将士们一次又一次的冲杀，但是结果只是在盾墙之下留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鲜血染红了盾墙，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条条小溪，没流多远后又凝固成血痂，不久之后就会成为这片大地的养料。
    尽管这些凉军是精锐，尽管有众多凉将稳定着局面，尽管大火并没有对凉军造成太大的杀伤，但是先机已失，士气在大火中就受不小的影响，在两面夹击下又消失了大半，而在面对这铜墙铁壁般的包围，袍泽在冲杀下一个一个的倒去突围无望的情况下，士气已濒临溃散。
    士气一散，溃逃是没可能的了，不想死的话唯有投降一条路可走。
    谢武又怎会不知这道理？不过此时的他心中也涌上了深深的无力感，困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下，又是山地，有不少磕磕绊绊，不利于骑兵冲锋的地形，所带的两万铁骑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发挥不出威力，面对遁甲长枪方阵也只有用肉体去开辟道路。
    可是秦军乃当时闻名的强军，只要哪里出现破绽，就会立即有人补上，凉军用血肉之躯开辟的道路顷刻间就化为乌有。
    当他们跨进大营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注定，但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败亡在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之手，他乃当世名将，同时也是三军主将，他不能放弃，若是连他都放弃了，大军就才是真的完了。他也将会失去找回场子，洗刷耻辱的机会。
    心中有了决断，拿起一杆长枪，感受到长枪传来的冰凉之感，战意直往上涌：“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主将不立于刀兵之前，他自身居高位以来，都是居中指挥，没有亲自动过刀兵。
    他深吸一口气，抛弃心中杂念，长枪向前一指，大声道：“将士们，随我冲啊！”
    这时候任何多余的话都没有用，只有抱着死战的决心才最能鼓舞士气。
    果然，众凉军见一军之统帅带头冲锋，顿时士气大振，眼中消失的战意又回来了，抱着必死之决心跟随谢武向前发起冲锋，做出这困兽之斗的最后一次搏击。
    众凉将和亲兵想劝阻，但看到己方士卒士气大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一挥手中兵刃，一拍胯下战马，随着谢武向前冲杀。
    陈睿见状目光一凝，剑尖向前一指，大声道：“顶住他们，”
    灰色的洪流和黑色的盾墙撞在一起，大地一阵动荡，众将士悍勇拼杀，血雨飞洒，谁也不曾想让，地上的尸体不断增多，但大部分都是凉军的。
    最终凉军杀出了一条血路，前军冲了出去。
    但是秦军也不是吃素的，奋力搏杀，又把后边凉军杀退，把缺口堵了回去。
    谢武回头看见此情形，眼中闪过悲痛之色，并未调转马头向回杀去救那些被困的凉军，而是驾马往山下而去。
    这些兄弟他会回头想办法的，但不是现在头脑一热冲回去送死。
    大部分凉将也随着谢武冲杀了出去，被困在山上的凉军群龙无首，顿时斗志全无，在秦军高喊的“降者不杀”下放下了手中兵刃，束手待降。
    至此劫营之战告一段落，以凉军惨败而告终，不过事情并未完结，陈睿直接留下了三千秦军将士以及先锋营两千人看守这投降的数万凉军，带着其余人马杀向凉军大营。
    先锋营两千将士此前被关在大营后方，由聂毅带人看守，而在聂毅带人从营中杀向凉军时，他们也被放了出来，跟在聂毅大军身后杀向凉军。
    这时候凉军已然中计，大局已定，已是个人之力无法挽回的局面，其中有没有内奸已经不重要了。
    况且陈睿相信他们大部还是忠于楚国的，在这缺少人手的时候他们也能发挥一些作用，一同看守降卒还是可以的，就算有鬼祟之人，还有三千秦军，也生不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