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殿下来,王溥就像疯了似的,拦在叶华的面前,恨不得把他给撕碎,吞了!
当然气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王溥也真有些钦佩叶华了。
都没有路了,他愣是给走出了一条!
把官职分开,用一堆临时官,绕开历代的规矩,真有你的!
王溥倒是不清楚,这一招不是叶华的原创,而是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搞出来的,叶华只是抄袭了赵匡胤在未来的创举!虽说抄别人的东西,会有些内疚,但是叶华可不会觉得他欠赵大什么,毕竟这些年赵大在他这里骗吃骗喝,捞了多少好处,借用你的办法,是我瞧得起你!
叶华用的心安理得。
王溥不知道这些,但是他也能很轻松分析出这个办法的弊病……“姓叶的,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你知不知道,把官职分开,用所谓差遣确定职权,会弄得天下大乱!”
站在叶华身后的魏仁浦也闷声道:“你的法子看似没有改变朝廷的规矩,实则却是架空百官……周公制礼,设置百官,是有良苦用心的!历代沿袭,不断损益改变,才有今天的官制!百官各司其职,尽忠职守,则天下大治!冠军侯却以差遣的名义,将原本井然有序的官场弄得一团糟,这个法子遗祸无穷,害人不浅!”
老魏和王溥对着叶华狂喷口水。
其实叶华比他们俩还清楚,赵大发明的这套方法实在是弊端一大堆。因为官职拆开,就使得全天下的官员,都是临时工,随时会被调到别的位置,造成人心不安……而且因为是临时职务,就会出现叠床架屋,一个位置好几个人的状况,官僚体系膨胀,人浮于事,龙多不治水,造成冗官,浪费财政,行政效率低下……甚至大宋朝就是被这套庞大复杂的官职给压垮的!
不过,这套办法虽然有许许多多的弊病,但是却有一条无法抹杀的好处!
那就是将人事大权,牢牢操之于皇帝手中。
其余臣子,谁也别想干涉!
皇帝想用谁就用谁,想提拔谁就提拔谁,想换掉谁就换掉谁,连理由都不用找!堂堂大老板,还不能开除一个临时工吗!
弊端可以弥补,甚至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把这套办法全面废除,但是在当下,这个精髓比什么都重要……眼下是天子和士绅集团较量的最关键时刻。
双方手段齐出,杀得刺刀见红。
身为天子,必须打破常规,增加手里的权力,唯有从各个方面,提拔人才,杂而用之,才能跟延续千年的士绅集团较量。
不然呢?
难道百官弃职,天子就要下罪己诏认输?
别说柴荣不答应,叶华也不会同意的。
“诸位相公,你们可是说了,要跟天子同进退,现在天子已经采纳了我的谏言,你们若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去进谏,也可以辞官……反正跟我说不着,回见!”
叶华说完,扬长而去。
他要赶快回府,去盘点家底儿,说起来,叶华手上可用的人才绝对不少,大周学堂就不要说了,他还有工厂作坊,还有那么多的大匠。
能管工厂的就能管一些衙门事务,能做大匠的,就能负责盐茶铜铁,瓷器棉纱……什么是国家?不就是一个放大的企业吗?用管理企业的逻辑去治国,虽然会出些纰漏,但也不会差太多,至少比一肚子孔孟之道的文人要强的。
叶华做事,也不是完全没有私心。
他很清楚,没有私心,没有私利,就做不成事!
身为一群人的领袖,不给他们争取利益,不让他们看到好处,底下的人怎么会傻乎乎跟着你跑。
这些年,叶华身边的有文化的年轻军官,有管理经验的人才,可是聚集了一大堆,现在各个衙门都有空位置,正好把他们塞进去。
说起来还要谢谢那帮文官,要不是你们以辞官胁迫皇帝,老子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呢!
叶华也不是一味护短的人,他会把手下送上位置,能不能干得好,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假如没有出息,贪赃枉法,不用别人动手,叶华第一个不会饶了他们!
……
“我们上当了!”
魏仁浦如是说道,几位相公在政事堂的值房,面面相觑,老魏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想想,当下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清丈田亩!要清丈田亩,就要有足够的算学人才……所谓算学人才,除了大周学堂的学生,还有谁?是不是冠军坊的那些账房先生?”
经过老魏的提醒,其他人也醒悟过来。
李谷感叹道:“我早些时候去过冠军坊,你们不知道,那里面的管理格外严格。他们每个月结算,每一项工程进度都要跟进,我就亲眼看到,几十个账房在一起争吵,争得脖子粗脸红,最后算下来,只差了两三贯钱而已!老夫笑话他们太斤斤计较,你们猜怎么样?这帮人不以为然,他们说偌大的作坊,若是不注意这些细节,累积起来,就能毁了作坊!静下心来琢磨一下,他们的要求可比三司严厉多了,若是三司能做到他们的程度,每年至少能节约百万贯!”
“这就是了!”
魏仁浦一拍大腿,“李相公,你想想,假如陛下弄几个冠军坊的账房,进入三司,结果会怎么样?”
“啊!”
李谷惊呼一声,“怎么会,魏相公,他们可不是官员啊!”
“何其愚蠢!”魏仁浦不屑道:“冠军坊的大匠,账房,他们都参与了军械生产,严格说起来,都是大周的功臣……陛下只要开恩,给他们一个从九品的迪功郎、登仕郎就算有了官身!”
“接下来就能以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等等名义,安插到各个衙门?”李谷惊得老脸煞白,“这,这还有半点规矩吗?”
“规矩?早就荡然无存了!”
魏仁浦自嘲一笑,“不说别人,就拿咱们来说,能留在政事堂,是因为你我的资历够,可假如陛下以类似的名义,将一些年轻的臣子,塞进政事堂,你我又该如何?”
“啊!”
这一回就连薛居正都惊呼出来,对啊,柴荣更信任的是赵普、王朴,还包括刚刚当上翰林学士的李肆。
按照正常的逻辑,这些人想要宣麻拜相,没有十年的积累,是绝对行不通的。
可假如按照现在的办法,随便给他们个职位,然后打着差遣的名义,塞进政事堂,那也说得过去啊!
“哎呦!”
四位相公,简直叫苦不迭,这个法也太坑人了!
李谷就忍不住埋怨,“魏相公,当时叶华提出来的时候,你就该劝谏陛下,不能答应啊!”
老魏翻了翻白眼,很是不屑,“我劝谏陛下?我还没活得不耐烦呢!你没瞧见,叶华说出来的时候,圣人那叫一个龙心大悦,正中下怀?我估摸着,没准他们君臣早就通气了,这是蓄谋已久的!”
魏仁浦深深吸口气,“老夫是没有办法了,我身心俱疲,要先回去休息,就劳烦你们顶着了。”
魏仁浦是次相,中书门下的大印在王溥手里,三司的大印在李谷手里,枢密院的印在薛居正手里……那三位想走也走不了,也就是这时候,魏仁浦稍微觉得当副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扛责任!
显然,一切都乱了。
接下来会演变到什么地步,魏仁浦也没有谱儿。
柴荣和叶华这对君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个胆子大,一个主意多!
所作所为,全都是出人意表,匪夷所思。
不过要说他们会失败,老魏也不敢下断言,毕竟好些年了,叶华总是神出鬼没,暗中弄成了许多事情。
只怕就是为了今天准备的!
虽然自己依旧不看好他们,依旧觉得输多胜少,但是不到最后时刻,永远都猜不出叶华还有多少手段……在这个混沌不明的时候,究竟该怎么办啊?
足智多谋的魏仁浦,在这一刻也没注意了。
由于心中烦闷,魏仁浦回府之后,没回书房,而是去了后花园。
在经过厨房的时候,就听有丫鬟询问今晚吃什么。就听厨房的师傅嚷嚷着,“唉!夫人养的那只狸猫不知道怎么跑进了厨房,追着抓鸡,吓得好几只鸡乱跑,有一只就掉进了锅里,让热水给烫死了。本来还想养些时候,留着相爷做寿的时候用,没法子了,今晚吃鸡!”
魏仁浦听在耳朵里,心情不好,自然老脸就黑了。
早就说了,不要养猫养狗的,瞧瞧吧,搅得家宅不宁!
老魏不停摇头,突然,他眼前一亮,鸡掉进了锅里,烫伤了,就被吃了,假如是人呢?魏仁浦突然有了主意,也不去花园,急忙返回书房,让管家给弄一盆热水来。
没法子了,老夫只能自残了,先瞧瞧风向再说!
这边把热水准备好了,魏仁浦就要烫脚,正在这时候,儿子魏咸美兴匆匆跑了进来,脸上笑得跟花似的。
“爹,刚刚朝廷下了命令,让孩儿权知度知郎中事,孩儿特来向父亲请教!”魏咸美小脸红扑扑的,元气满满,老魏也愣住了,怎么他们家成了获益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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