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彻骨之痛,勾狢刀粗暴拔出,什幽被扶坐在椅子上。
“快,快查看伤势,全力救治!”从夏樱慌张口气中,可察觉他匆匆忙忙赶至自己身边,手脚伤处一阵清凉,显然御医正在急火急燎,薄荷冰敷包扎伤口。
神志迷糊当中,什幽知道命是捡回来了,心记挂下叶师尊:“中殿…中殿,书院弟子!”
耳边听到夏樱吼叫:“死人啊,还不放人!”脚步仓促,人声喧嚣,不一会儿,“轰”的一声爆炸,显然他们无计可施,最后用炸药炸开中殿大门!
嘈噪人声中,一声杜鹃泣血般的啼哭:“帝君,父王虽有不义,想囚禁同窗要挟帝君,臣妾已是百般规劝,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哎呀!小心肝小宝贝,快起来,若非你派人告知联,这些忠臣良将子嗣今夜恐怕难逃大劫,你立了大功,回去联定重重有赏!”夏樱显然搂其入怀,百般哄讨安抚。
夏樱轻轻一句话,不但抹去筱陌谋逆之女所有罪孽,反倒大义灭亲,成了书院师尊弟子的大恩人。
众弟子捡回一条命:“贵妃娘娘,两次相救,此恩此德,莫齿难望!”集体跪地高呼:“筱娘娘玉颜永驻,千岁千千岁!”
“他们的戏演得真好!”什幽憎恶到想吐,却是真心佩服。她本来就是一株杂草,只要有一柸泥,一点露水,就能够顽强生存,只要有一点光,她就能够爬出黑暗!名义上她是贵为藩王公主,六岁那年父王告知她母亲战死,之后父王忙于战事,疲于应付悦乐阁主,对她已无精力照顾,除了小青莲相伴,实质上比农家孩子更放养。
勾狢穿身,失血过多,身上的伤,都不是个事,只是心上却已是心力交憔悴:她终于明白,自己只是权力戏台上的跑场,需要的时候出来暖暖场,不需要的时候你要学会识相的退下!
上一刻才是杀人犯,下一刻却成了胘股之臣,在这个波诡云谲的名利场中,好戏才刚刚开场,自己的角色还会再变换。
虽然可以醒过来,她却依然闭着眼,她倒想看看:这出戏子,会把自己的命运带向何方?
“不要上药,谁让你们上药?”风伯伯显然已经从中殿出来,奔向什幽身旁,一脚把御医踢开,细致检查后,当即清洗伤口,愤怒斥骂:“混帐东西,庸医害人,她左脚筋已被挑断,需要接上,如今被你一上冰凉之药,断筋更是触药缩入,即使接上,今后将留瘸疾。还有四肢刺穿性伤口,需护表皮,你一上药,难免留疤,她可还是个小女子孩!”
“会留残疾?风伯伯,你…你说我会留残?”风易初的话,对什幽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挣扎中睁开眼来,惊恐地看着风易初!
一只小手轻轻抚摸她的手,一颗泪水滴在手腕上,从热泪的温度,可以感受到,他就站在身旁!
什幽哆哆嗦嗦伸出充满愧疚的手,无力地放在他的头上:“我想…留下完美,可惜我…我做不到,原谅…”话没说完,嘴却被另一小手捂住。
风易初不明白什幽紧张什么,在场的书院弟子也不可能明白什么,他却一定清楚,清楚到流泪!
风易初以为女孩惜容如命,难怪她这么紧张,单单是断筋接术,就是万难手术,两腿尚且会留轻微长短,何况她已用药,筋缩入肉更深,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安慰道:“风伯伯会尽力的,只是须马上施术,蝶拂兰花手虽快,也会很痛,你要忍住!”
什幽点头:“有劳…风伯伯,…想办法…接齐!”
风易初排开牛皮药箱,三针护住心脉,六针止制血管,九针麻醉小腿脚裸主神经,侧小神经却无能为力。
如此剐肉勾筋,想想都心惊肉跳,全场弟子摒息静现。
风易初抱起什幽小脚,提起七寸柳叶状剖刀,凝视着她,什幽挤出笑容:“风伯…伯,下…刀吧…!”
风易初闭眼凝神,聚起灵力,神灵具透,再次张开眼时,身边一片苍茫,无人无物,眼前无暇竹宣纸一般的小腿,已如透明,形脱神露,筋键、血肉、骨骼具了然于心,柳叶刀如蝶拂兰花,轻柔飞快,如刀过豆腐,剖开肌键两侧,细微如发银针飞舞,带着雪蚕银丝穿走两端白晰断筋,时入深秋,他竟然汗流夹背。
如此神奇医术,吸引书院弟子不愿离开,里外三层围观,夏樱搂抱筱陌,一时间也忘了君臣之身!
刀片肉,勾拉筋,银针蚕线穿走,何等痛楚,思己及人,弟们心中一阵阵发毛,但见什幽失血过多,脸色凄白,却面不现痛楚,眼不见惊慌,只是凝神焦急看着一刀刀切肉,一针针穿体,似乎肉不是她的,不尤得惊叹佩服,她还是人吗?
约莫一刻钟,雪蚕丝打下“生结”,满脸大汗的风易初仰起头再次注视什幽:“拉动生结,扯过二端对接,会是最痛一个环节,无论如何,不可乱动!”
什幽连点头力气都没有,只是奴了奴嘴角,算是回答!
风易初运聚三清真气,闭气摒息,绵绵不尽暗劲扯勒蚕丝生结,什幽痛极仰头抽蓄,汗水叭嗒叭嗒滴落,却硬是不让意识丧失,她知道意识迷失,抽蓄将不受控,恐怕会前功尽弃。
断筋端口贴紧,风易初迅速绑线固筋,一口长气呼出,什幽全身一松昏厥过去。
稍调气休息,风易初旋即取出镊子:“什幽,接下包扎穿体刀伤,勾狢枪身九陵刃身,皮肤碎裂,疮口翻开,需将血肉褶皱皮肤捡出拉伸。”
见什幽无应答,原来已是昏迷不省,随不再多言,悉数将她身上几处刺穿伤口清洗,缝线,包扎妥当,于药馕中取出莲蕊润心丹喂她吃下。他常去鬼门行医,知道鬼门此丹乃是秘制,对战场刀伤发炎热症有奇效。
一切妥当,已近中午,夏樱筱陌居然有耐心等待,见风易初起身,甚喜:“带上联的圣莲修罗女将军,摆驾回宫!”
追莫与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帝君所指何人?
“修罗者,非人,非神,非鬼,第一正义之神,她从天道,诛叛逆,今后就是联的圣莲修罗将军!”夏樱对阶前弟子、众大臣侃侃说道,众人俱是欢呼!
只见风易初跪下奏道:“帝君,什幽失血过多,伤势沉重,断筋接口需每日剖开消毒凉散,愈合后仍需拆线,甚是繁琐,请容臣带回,好生治养!”
夏樱瞪了他一眼:“你一起入宫,后续医治由你负责!”
什幽虽是痛昏,神志灵光此刻却是从未有过的清透,就象深山幽谷中的碧玉寒潭,身边每个人内心的真实,就象一只只小鸟飞翔,无论如何躲躲闪闪,总会在心灵深处,那一泓平静的潭面留下轻微的波痕。
她恍惚明白一个道理:原来人心上也长有一对眼睛。头上的眼睛,只是看到纷纭尘世中的迷蝶乱花,和一张张粉饰的伪装,心上的眼晴,才能穿破迷雾,看到筑在每一个人心上的巢穴。
“为什么突然给我加官晋禄?哼,无非昭示天下,筱策是我杀的,拿我当替罪羊!”
冥冥之种,一把自私、阴厉、怨毒铸成的寒冰之剑,带着绞碎毁灭的恨,正刺穿胸膛,袭击心藏,吓得她猛然醒过来。
面前夏樱正在训斥风伯伯,心中一凛:那股刺寒之气,难道是夏樱,不是筱陌吗?他如今除去心头之患,为何却如此怨恨我?
如若接受封赏,无异于宣告筱策是我所杀,筱策各方势力,必将视鬼门为敌!而我,今后终生将成为夏樱玩偶,任其摆布!
“不行,道已无道,非我所为,即是非我所为,就是死,我也要做回自己!”
什幽面向夏樱,忍不住心中的愤恨,冷冷地说:“帝君,请收回封赏之命,臣女无功不敢受禄,诛杀叛逆另有其人!”说话中却眼视躺在夏樱怀中,咽咽哭泣,楚楚可怜的筱陌,却见她香泪挂在腮颊,那张绝世清纯的,甚至纯真到连灰尘都舍不得停留,不尤得心中寒透。
夏樱一愣,瞬间脸色阴恻侧说道:“你要想清楚,诛杀叛逆,乃是大功一件!”
冲着夏樱一幅不认就杀了你的神色,什幽只是轻微一笑:“不是我就不是我,没有诛杀叛逆,也不至于犯了弥天大罪吧!”
夏樱哑口无言,筱陌突然挣离夏樱怀抱,玉手指着什幽,对夏樱垂泪哭喊说:“就是她,我刚沐浴出来,亲眼见她从紫莺胸口拔出刀,帝君,杀了我父王还有我的爱婢紫莺的,就是她。那把古怪的小刀,可以为证!”
夏樱“嘿嘿”冷笑:“修罗将军,人证物证俱在,大功一件,你就认了吧!联今天得你这位爱将,今后可以和筱贵妃共同扶佐联,我们定成为天下美谈!”
突然语气又是一顿,狠狠凑前说道:“不要惹联生气!”
这个昏君,言下之意似乎还心怀龌龊想法,什幽不尤得心里发毛,看着他们俩人一唱一和,不屑地冷哼一声:“筱亲王灵修已至空级,我又无狐媚之术,如何凭一把小刀杀他!再说,他不日便是天下之尊,我奉承巴结都来不及,会愚蠢到背负弑君罪名,与天下为敌!”
夏樱语塞,恼羞成怒:“你在现场,若非诛杀叛逆,便是与叛逆有同谋之嫌!”
什幽想不到堂堂帝皇,竟然强辞夺理,三反其口,如市井无赖,也不再客气,斥责吼说道:“夏樱,我可以死,你们的权力游戏,我不想玩!”
在场弟子俱是堂目结舌,既感到可笑,又为什幽不惧权威,大义凛然之气所慑!
夏樱本想借帝皇之尊,威服她就犯,没料到面前这位弱不禁风,病态奄奄的小美人,竟然如此宁折不弯,此刻想杀她原如拧死一只蚂蚁,但众目睽睽之下,此举却难掩天之悠悠之口。
随怒道:“传旨:筱策不忠不义,谋逆弑君,罪大恶极,合府上下视同谋逆罪论处,封府收监!姬若汐重伤在身,囚禁沐恩书院,不得擅自离开,伤好后,候旨发落!”
索绰、追莫领旨下去。
夏樱走近什幽身旁,低声恶狠狠说道:“姬羿手握重兵,你早就在游戏之中,幽贵妃之位,联给你留着!”
什幽惊愕当场:这个狗皇帝,竟然以父王相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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