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成为游戏中NPC的这件事》第299章 人面兽心

    坐回上座后，玛尔辛格揉着太阳穴。
    “我再问你一次，毁田的事背后到底有谁在支持?还有那个魔法师，到底是谁?”
    安格雷抬起了头，眼里满是痛楚，他闭着眼睛缓缓的摇头。
    “大人，您不要问了。问下去，这就不是我一个安格雷的事情了，到时候抖出的人太多会撼动整个太明的！大人不该担这个罪，罪的是我！是我失了心智做出了那种事情。国家的政策继续施行，而您只要承认我这个罪人。只要我一死，这件事就会结束。”
    玛尔辛格也黯然了，显然被他的这番话触痛了心中最忧患处。
    是啊，即使失去了十个安格雷，政策还要施行，齐恩镇的命运还是改变不了。
    她一声长叹。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环环相扣，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他们拿你的命换银子，拿齐恩镇那么多百姓的田地换钱，你还得死心塌地保他们，还要说是为了国家，是为了政策！什么国策，什么改农为厂！赚了钱有多少能进到国库?这一次，他们利用的不只是你，提高的不止是赋税。不管这次能不能施行下去，总会有人得利！”
    激动过后，玛尔辛格掩面。
    “阿托利亚斯老师都七十九岁了，我真的不想看到他老人家身边还有这么一群窥探着帝国权利的人。自从圣君魂修后，阿托利亚斯大人撑了太明整整二十年，二十年！”
    安格雷一怔，愣愣地望着玛尔辛格。
    玛尔辛格这时从书柜里拿出了昨天的账本，又走到案前拿起那封准备上书的回件，双手捧着慢慢走到安格雷面前。
    “这是近几年来际天省的赋税比例，还有我正要上书恕罪的文件，你要不要看看。”
    问这句话时，他把它们往桌子上一摆。
    安格雷低头瞥向那堆文件，又胆怯的看向玛尔辛格。
    “不看。”
    “为什么？”
    “我知道得越多，大人干得会更难。我越是死的不明不白，越是对所有人有利。大人，您是我的恩人，我安格雷还是有良心的，要是把您拉了下去，我便不是个人！”
    说完，安格雷猛地跪下，额头扑在地上。
    玛尔辛格不说话了，接着慢慢背过身去。
    那双一直憔悴黯然的眼中这时闪出了泪光，她眨眨眼，用力挤掉那点泪水。
    悄悄擦掉，她长呼出口气，转过身来。
    “该说的都说了。”她拉起安格雷，语气温柔了很多，“你为官那么些年，也看出上面在希望着什么。我是中书学大臣的学生，就是他的人。我不敢保证什么，假如以后阿托利亚斯大人被人反对倒台，祸及于我时，还有一个安格雷替我说话，让世人知道，我并不是小人。”
    “大，大人……我对不住您啊。”安格雷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噗通跪地，痛哭起来。
    他知道玛尔辛格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他自己做的太错，错是太离谱……
    “你的命这次是保不住了，你的家人我会尽力保全。至于你说的几位大人……哼，我想我知道是谁了。你先到里边房间待着，听听你保的人肚子里到底是什么黑心肠！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明白！死的不明不白死后怎么找他们算账！”
    安格雷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爬了起来，脚步蹒跚地向里间的屏风后走了进去。
    刚才，玛尔辛格已经看到了正准备闯进来的两兄弟。
    “来人，请法森大人和霍格德大人进来。”
    廊门外，卫兵队长放松了精神，她脸色稍微缓和。
    “请吧，两位大人。”
    这时，法森和霍格德从椅子上起来，整理整理衣服。
    等两人进来时，玛尔辛格已经穿上了正式场合穿的褐红大衣，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他们。
    两个人站住了，对望了一眼。
    “大人……”
    “坐吧。刚才久等了，确实有公务要做，回来还要给你们分配接下来半年的工作。”
    其实在座的三人都知道要说什么事，要发生什么事。
    只不过，谁都不愿意捅破那层薄纸。
    尴尬的沉默。
    两人不明白了。法森向霍格德使了个眼色。
    霍格德轻咳了一声，说道：“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玛尔辛格还是一脸认真的盯着他们，坐在那里，没有接言。
    “说啊，接着说吧。找到安格雷了?”
    两人赶紧对视一眼，法森一脸的茫然，他没有反应过来今天这位大人说的什么意思。
    “大人，恕下官直言，”霍格德站起来鞠躬说道，“这次齐恩镇出的事故超出了下官的想象，真没有想到安格雷会做出这等事。下官请求大人上呈议会拨赈灾粮款下来，用来安抚齐恩镇的人心。而且，下官最近听说其他市对此事议论纷纷，也是为了际天省和议会的名声，下官请求大人上呈议会报灾。”
    “报什么灾?”玛尔辛格还是盯着他，语气平稳。
    “自然是报天灾……”
    “天灾啊……”玛尔辛格的语气是那么的慵懒和不屑，似乎在说着一件好玩的事情，“一场暴雨不仅毁了田还烧了山，而且有镇民受伤，真厉害啊……你们应该知道，太明民官法里规定，要是一场事故造成伤亡超过三十人，市级和省级的管理人口和农田的官员应该主动辞职。好好看看你们的官服，上面是什么。”
    法森和霍格德两人一怔，不禁看向胸口的刺绣。
    一个人是管着土地的鹤，一个是掌着人口的青蛙。
    “一天一夜的暴雨，水位猛涨，本是想不到的。大人这有点强人所难了。”见霍格德这个时候还如此厚颜掩盖，玛尔辛格那双眼不再掩着鄙夷。
    “那好，向议会上呈的文件里就不写你的名字呗。……要不你来写得了，把自己在这场天灾里做的好事和如何处理的办法通通报给民部。或许上面的人一高兴会奖赏你，然后就坐到我这里了。”
    霍格德一听，便知道玛尔辛格已经知道那晚的事情。
    果然，安格雷找过她。
    可是作为下属，他不能直接捅破，这样就等于自己承认了知道安格雷毁田的事情。
    知情不报，更是罪加一等。
    这时候更要谨慎。
    脑中闪烁灵光，霍格德连忙接道：“下官可以拟录，但最后还得由玛尔辛格大人亲自过审。”
    “哼，你们拟的自然由你们上呈去。我只提醒一句，同在太明帝国内，其他省市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而且还拼着谁最快完成任务。但我们这里呢，不仅没有完成国家分下来的任务，还搞了那么大场事故！一场大雨把一座百年无事的山给冲毁了，这个谎，你们得扯圆了！看看谁信！”
    法森和霍格德都变了脸色，互相望着，知道这是玛尔辛格逼着他们说出实情。
    是的，他们都明白玛尔辛格知道了自己背着她做的那些事。
    那边，一直听着的法森见自己哥哥被为难成这样，飞速的眨眨眼，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见他站起身，
    “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下官也不得不斗胆问一句。之前财部派来的厂事监督法卡斯大人和您，也和我们照过面，法卡斯大人的意思想必都明白，无论如何都要请际天省完成议会的政策。大人既然想上呈议会说完不成，那不应该和着法卡斯大人说的话一起上呈过去?”
    他红着脖子不带喘气的叨叨完，中间玛尔辛格就冷冷的听着。
    旁边的霍格德一脸见鬼的样子，他是真没有想到法森会突然说出这样冲的话。
    真是傻！
    霍格德现在也不敢接言，他看着玛尔辛格发难。
    “你是说，毁堤淹田的事是法卡斯大人叫你干的?”玛尔辛格猛一抬头，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法森。
    “我、我没有这样说……”
    他慌了。
    见其如此，玛尔辛格心里更是嘲笑的不得了，她一抬手，追问道:“那你刚才说要把法卡斯大人报上去的意思，指的是法卡斯大人要求我们毁田完成任务?”
    “下官，下官说的是改农为厂的国策…”
    “法卡斯大人是监事，他是财部派来的，而这项国策是民部和军部共同发布的！你的意思是法卡斯大人参与了这次施行，他和军部民部都有关系?！也就是财部和军部民部一起组织了这次毁田毁地的国策?！”
    霍格德懵在那里。见自己弟弟傻愣在那里，霍格德不得不接言了。
    “大人说的对，法卡斯大人自然和改农为厂的政策没有关系，政策更不是毁田毁地，而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人民的事情。这次的灾害的幕后主使是安格雷，应该说上呈的报告不应该报为天灾，而是人为的蓄意破坏。之前下官调查过这起事件，也有了镇民们的联名签字。所以下官想的是，可不可以让议会知道，这并不是际天省的原因。”
    玛尔辛格面无表情的望向了他。
    “有道理！”
    旁边的法森眼睛一亮，反应过来后叫好。
    玛尔辛格看着两人，眼球动动。
    她脸上像是震惊住了，又像是早就明白了一切。
    办公室的屏风后是玛尔辛格的卧室，站着安格雷。
    一直怔怔地坐在这里的他这时也倏地站了起来，两眼慢慢地红了。
    双手握拳，他作势要冲出去。
    可他停住了。
    这时候要是冲出去了，又会给玛尔辛格大人闯祸。
    安格雷背着双手来回的踱步，想发脾气可又不敢大声，只有咬着自己的衣袖，独自哭泣。
    他跪倒在地上，两眼无神。
    很快又无声的笑了起来。那是悲伤而绝望的笑容。
    这就是自己要保的大人们！
    忽然间安格雷明白了，自己就是被当了枪使。即使告发了他们，对方也有保命的手段，根本不需要自己拿命去保护。
    安格雷明白了玛尔辛格说的那句议会底下的水有多深的原因了。
    这就是自己苦苦为帝国做的事。
    不过他不后悔。
    这是自己作的，对待官场，他还是太年轻，太幼稚。就好似一个没有母亲的食肉幼崽，在其他畜生眼里，只是一个可以长时间储存的粮食而已。
    无奈的摇摇头，两行清泪流过脸颊。
    视线回到办公室——
    “哦，是吗。”
    玛尔辛格应付的答道，她漫不经心的看向窗外。
    两人相互看看，法森耸耸肩膀，不知道什么意思。
    “呃……不知道下官的请求是否合理，请大人明示。”
    霍格德起身双手敬礼，他没有抬眼看玛尔辛格，而是默默的盯着地面。
    “你说这些是安格雷一个人做的?”
    “……是的。”
    他不明白玛尔辛格为什么问这个，可还是如实回答。
    “那他手下的官员还有那个魔法师不是也参与了吗?”
    两人又是一怔。霍格德继续道:
    “这……下官调查清楚了，安格雷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城审秘书官达鲁姆是建议他这么做的，算是从犯。还有安格雷底下的管理田地和人口以及财务的官员，都有听从安格雷的安排，他们都没有阻止安格雷。”
    玛尔辛格目光阴沉，她似乎在寻找什么，指甲一直敲响木椅。“那就是他们都是这个事件的参与者?那几乎是大半个双溪城的官员。”
    “是……”霍格德声音压的很低。
    看神色他应该是故意的，或许这是想要的结果。
    就是下面的错！和自己无关！
    “牵涉到是人是不是有点太多……”
    法森这时候担心的说道。
    “不会，要全部为一人所为，上面也不会信。就像霍格德说的，要没有其、他、人的支持，安格雷也不会做的这一步。我说的对不对呢?”
    这句话掩盖真相推脱责任的话竟然不是霍格德说的，而是出自一脸自然的玛尔辛格。
    她故意加重了“其他人”三个字音。
    霍格德心里咯噔一声。
    他故作镇定，缓缓点头。
    “大人说的没错，要不是底下的人支持，安格雷也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对，对。霍格德大人说的对。早该整治他们了，这帮昏官，这帮贪官污吏，这帮就知道发财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法森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时候的霍格德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这个情商为零的弟弟，真是什么不该说却说什么。
    眼看好不容易把玛尔辛格大人的“天平”移向自己，这一句话又立刻摆回了中间。
    盯着两人，玛尔辛格默默轻笑两声，她站起身背着双手踱步，一步步的走向门口。
    忽然转身，她的目光犀利。
    “霍格德。”
    “下官在。”
    “我问你，你可记得太明官法里关于城级官员的条规?”霍格德一怔，可还是立刻回答道:
    “回大人，下官记得。太明官法第三卷第八章第四十一条……”
    突然间霍格德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