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敬礼,康斯坦丁意料之外的认真。
他这较真的性格有时候我还很喜欢呢。
两人走后,我躺在椅子上,想到了一个人。
对哦,如果不把他带过来的话,估计计划成不了。
我仔细想想,拍手让守卫进来。
“将军!”
“把厨师长叫来,说我有事情找他。”
过了会,一个中年大叔裹着翻旧的围裙,擦着手小步的跟随守卫进来。
让守卫退下两边,大叔搓搓手,看着地面。
“不知道将军大人叫小官来有什么事。”
“现在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
“将军大人言重了,小官只是个管粮食的。军队的事情,小官是不懂的。小官只能回答自己知道的。”
哼,一口一口小官,你到底是多看不起自己啊。
通常对于最下面的人,我一般很少接触这些人。
对于他们的自卑感,不知道是不是与生俱来的。
“就是关于粮食方面的,粮草还有多少,还够几天?”
“……”
他想说什么,搓搓手没有说。
“我在问你。”
再重复一遍。
“小官觉得,还能再维持三天。”
“不会吧,我记得帝都给的粮草能维持整队人马到夏末的。”
故作疑惑,我站起来,一只手半握着放在嘴唇上。
缓缓的走动,我来到他身后,看向营帐外。
“小官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你说。”
“或许……小官只是猜测,会不会有贪污粮草之人在军队里。”
“你的意思是我的手下有人贪污咯?也就是我这样做咯?”
我盯着他,尽量坐到面无表情。
一句话,他的脸上出现了慌乱之色。
“这,小官愚钝,不知道将军说的是……”
“粮草还能撑几天,你心里清楚吗?”
“我……”
“那好,我换句话问,你贪了多少粮草?”
他突然跪了下来,整个人都在打颤,我站在他身后,都能听到他沉闷粗重的呼吸声。
“小,小官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
“军队能撑到夏末的粮草现在只能维持三天,我的计算应该不会有错,那么你又说了有人贪污了,现在可是你管理粮食,在你手上消失,不是你的事情还会是谁的呢?”
他慌张不已,好多字眼从嘴里蹦出,一会一个我,就像结巴了一般。
“小官,没有贪这些!请将军明查,要是真有人所做,小官愿为将军……”
我笑了,很大声的笑出来。
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厨师长的惊讶,我很假很假的咳嗽两声,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不要慌哦,我只是问问而已。你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吧?”
他明显松了口气。“谢,谢将军。小官虽上了年纪,但仍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我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是看到上面的油渍后,突然心里一阵恶心缩回了手。
“现在,你也知道了,粮草不够,战事吃紧。本来我是不想这样子做的。可是呢,将士们要是吃不饱就打不好仗,打输了呢就会影响士气,最后受罚的人是我。我想,我的将士们是不想看到我受罚的。”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回坐到了椅子上。
摊开文件,随意翻了下名单。看到了厨师长的名字和家庭后,我满意的点点头。
“将,将军大人?”
没有抬头,不过估计他也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没事,不要紧张,这只是战事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你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一个残疾的儿子,这些我都知道。那么,请你……”
说了计划,在这期间,我尽量保持微笑。
他噗通跪了下来。
“将,将军大人,我,我上面还有母亲还病着,她老人家身体很差,走几步都需要有人扶。还有我那个小子,以后娶媳妇还难着的,这时候我要是不在了,他们俩可怎么办啊。”
“……你走后,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和母亲的。这样,你就能放心了吧。来人,拖下去,打入大牢,明天午时问斩!”
不想再与他唠叨。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在厨师长哭哭啼啼的拖拉声中,守卫面无表情的把脚已经软掉的他拖了出去。
离开后,我独自一人坐在营帐里。
猛然发觉,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不对。
哎呀不管那么多了,等事情结束后,估计良心什么的会自我安慰。
……
第二天中午,临时大营前场,全体将士按营帐分配到前场所摆的桌子前,八人一桌,丰富的菜品挤不下木桌,小纯度的酒一箱箱的堆在一旁,随行的厨师和仆从来来回回搬运着大盘的肉类,水果和拌好的沙拉,面包之流的主食则放在两桌间的大筐里,满满的推成小山。
坐在最前端,高于众将士的桌前,旁边是抱着手臂,一脸冷漠厌恶的康斯坦丁。他不时看着天又看着士兵们,嘴里念叨着什么,捂着半张脸喘着粗气。
“我说,你在干嘛呢。就跟谁欺负你了一样。”
看他那样子,我皱皱眉毛,扣响桌子。
康斯坦丁不耐烦的用力正正自己的魔法袍,上面的符文项链叮当作响,他左右看看,然后眼神不知道瞪向了哪处后,竖起手指靠近我说道:
“我真看不惯那群粗鄙的士兵们。一点文化都没有,还天天晚上睡觉打呼噜,上次洗完澡还敢跟我开玩笑,谁给他们的脸的啊。”“你行了啊,说什么话呢。他们是我的士兵,是帝国中央军,现在帝国战事如此多,伤亡数字每天都在增大,有谁还想当兵啊,他们都是穷苦家庭的人,有父亲有孩子,更不用说那可怜的工资了。你说这话就有问题,没文化怎么了,你还想让那些贵族和大臣的孩子们去当兵啊。”
见我如此认真,康斯坦丁愣住了。许久,他挠挠头,笑着说:
“姐,你看你发什么火嘛。我只是偶尔的抱怨一句,又不是真的。”
“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根本不需要在小问题上发脾气,而且你这个怪脾气还针对所有人。出门在外,父亲在家里还能说你两句,现在我要好好管你。话说我对你够好了吧,知道你那破脾气,给你专门安排了一个人的营帐。”
他一听“父亲”两个字,立刻表情拉了下去,整个人垮掉了。
“咱,咱都出来了就不要提父亲大人了呗……”
“这知道怕了,当初是谁嗷嗷叫的要成为帝国首席大魔法师的?”
我抱着胳膊,气鼓鼓的敲敲他的脑袋。
似乎知道自己惹了我生气,康斯坦丁没有说其他话。
“那个,姐啊。你不恨父亲吗?”
突然,他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我。
他们的眼神,和现在康斯坦丁一样,小心翼翼。
我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说:
“为什么要恨父亲呢,大哥出去当冒险者了,你又是魔法师,唯一能当兵的,继承家族意志的只有我了,那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那伤……”
心里“咯噔”一声。
不过,脸上尽量保持平静。
“有伤又怎么了,反正该来的总会来,微笑面对就好了。我不会恨父亲的,不然的话,你姐我估计应该会闲在家里找了人嫁出去,然后一辈子无聊的度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获得了力量,这力量你不知道有多让我开心,让我着迷。”
“……你开心就好。”
我点点头,眯起一只眼,将手指贴在嘴唇上。
“以后别问了哦,我只说这一次。”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开门的声音打断。
大门处,和昨天一样分队伍走了进来,那是神官和刽子手,以及安吉拉带领的一队士兵。
中间,是被蒙着布袋的人影,他被枷锁套住,双脚无力的,如木偶般一步步挪着向前。
我翘着腿,在保证不让他人看见走光的前提下,躺倒在椅子上。眯起眼睛,等待着好戏上演。
和计划的一样,神官先祈祷一番,接着刽子手上前。
可是……
“等一下。”
我面色平静,低声说道。
刽子手的刀停在了犯人的脖子上方。
站起身,缓缓走下去,站在犯人前面。“诸位,知道他是谁吗,是我们的厨师长。想必诸位已经听到了些消息,我们的粮草严重不足的事情了吧。”
没有人说话,我环顾众人。
“将军大人,这是不是真的?”
有人问道。
“是的,粮草确实不足,而且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粮草最多撑三天!三天后全军断粮。”
我冷静的告诉他们。
不出所料的发出骚动后,安吉拉大喊安静。
“不过……我已经找到了犯人。就是你们面前的这个人,管理粮草的厨师长。偷窃军费,私贪军粮,现在已被举报。依《太明帝国军队法》第一百四十五章第十六条附属第三篇,现以判处死刑。”
话音刚落,刚还在抱怨的士兵们拍手叫好。
哼。
心里面还是有些瞧不起的。
我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现在,犯人已伏法,粮草不够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但是,大家已经看见了,所有的粮食都在这里,这是背水一战的最后晚餐,等吃完这顿饭,就没有下一顿了。所以,让我们风风光光回王都前,拿下敌军,赢得胜利,一切为了帝国!”
“一切为了帝国!”
包括神官刽子手夫妇,安吉拉,康斯坦丁在内,所有人重复大喊着这句话。
久违的热血涌上来,身体里的血液在慢慢沸腾。
“为了帝国!”
右手冒出了火光,握在掌心里的火焰猛然变的热烈,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火焰包围。眉毛,头发,眼睛包括衣服,从右手处变化为鲜艳的红,那是热情似火的红色,是燃烧在战场上的红色。全身包裹在火焰里,我闭上眼睛,待睁开眼睛后,嘴角的笑容扩大。
品尝着魔法带来的愉悦,同样严肃的回礼,我转身走回上座,消散火焰的气浪。
“行刑!”
手起刀落,血花四溅。
其他国家有个战场故事,凡是与一支女将军率领的部队作战的,最后都会被吞噬在火焰里。唯有活下来的人还记得,他们只能重复着一句话——魔鬼,红色的恶魔。没有敌人知道她的名字,因为他们的尸体都躺在了那位女性的靴子下,毫无生气,等待被火焰焚化成灰。
人们叫她,血衣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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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初春了,太明帝国今年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上个冬天一冬无雪,只是呼呼的刮着冷风,把牲畜和农田冻的只让人心疼。农民们不好过,老百姓也不好过,这一春天,借着上年刚过的冷冬,街上多了许多冻死的乞丐,那里面或许有逃亡到帝都的难民,可是谁又知道哪些是,哪些不是呢。或许有善良的人会叹口气和街坊邻居们收拾收拾,拿出不多的存粮分给街边的小乞丐。官府是派不出人来搬运尸体的,今年国库亏空到连管理帝都的大臣都发不出粮食,他们都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民间疾苦可知。掌管着帝国命脉的太明圣君,霸权朝野二十年的中书学大臣阿托利亚斯和他的独女,那位传言终有一日太明会是她的赫洛拉受到了来自各方的抱怨,一场由天气引发的政潮已经暗流汹涌。
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会议,将会改变整个政局,整个帝国。
西安托斯大广场上,几个人影在空阔的场地上十分显眼。现在没有到上议会的时间,五部的大臣们还未经过这八十米长的,太明第十六代圣君修建的大路。二百多年前,为了庆祝母亲的八十大寿,那位圣君花费巨资请全国最好的工匠铺了这条路,每块大理石上都刻着不同文体的“寿”字。时代变迁无常,这条路不再寓意着寿比南山,而是——
“奉旨,最后问你一次。”
一个声音从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身后方向传来。
“是谁教你说那些话?”
“谁也没有教我,我是太明的官员。宫内开支无度,五部上下贪墨,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外战频繁,太明终会灭亡。这是提尔玛的警示!”
格瑞被身后的刽子手压住了肩膀,他的脑袋用力向上抬去,翻着眼睛也要看着天上的那颗炽热如的太阳。
上天之上,玄鸟一定注视着这一切。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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