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陵县和青阳县神色古怪的继续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专门找别人毛病而成名的黄文炳眯起眼睛,盯着铜陵县和青阳县,首先想到的是:此二人必然于土匪占据的私有铜矿中,存在重大利益关系!
事实上会这么想是因为黄文炳也是执政的人,无为军的政区就在隔壁,只隔了一条河,同样是矿区。黄文炳比谁都清楚,只要执政官作为,不说能杜绝帮派土匪,却可以大幅压制。
反过来说作为铜矿密集区,池州山寨能林立到如此大而不能倒的形势,没执政官在背后支持、在逻辑上是完全说不过去的。
黄文炳觉得这是利益惹的祸,铜矿若在官府手里,一但进入表单,也就成了蔡攸的利益,以及朝廷的利益。倘若在各地帮派和山贼手里,那么在不破坏平衡的情况下,大概率成为主簿县尉这类地方官坐塘鱼的利益,有很大可能知县会卷入其中,至少是随波逐流。
既然害怕,或者说牵连了利益,于是黄文炳观察现在青阳县和铜陵县的神色,很明显,他们基本也就成为了这个局里的反战派。
这无关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因为会影响他们治下的利益。
很显然,真是乱了起来后州城或许守得住,不过短时间无法剿灭主要山寨,则几乎不具备防御能力的各县就面临水深火热。于是,不论这些外部知县怕死也好怕事也吧,亦或贪财,或是心疼治下黎民百姓,总之他们反战几乎是必然。
看着不说话的铜陵县知县王启龙寻思到此,黄文炳冷笑,从内心里讲,无为军既然来了就不那么容易走,就是来打仗的。至于池州的利益以及百姓死活黄文炳不怎么关心,或者说关心有限。
黄文炳看重的是“官府绞贼”概念,且更看重经由这事所带来的政治和仕途利益,以及张叔夜最关心的财政利益。
既然如此,必须在这个场合找到共同利益的人,于是黄通判似笑非笑,看向了永丰监主事央行池州分行行长、张叔夜直管。
永丰监主事显得很为难,不想得罪蔡攸,但蔡攸又不是顶头上司,这在政治上意味着:池州完不成铸钱任务不是蔡攸背锅,而是自己背锅。
患得患失的沉思了少顷,陈监事大感为难,额头见汗的抱拳道:“知州相公,通判相公,现下官府手里的铜矿趋于枯竭,自进入中秋来,我监已基本停火怠工,这眼看着今年钱政任务无法完成,影响到下年事关财政的一切朝廷举措,实感如芒在背,如履薄冰。这山匪……恐怕真的要绞了?”
“陈监事言之有理。”
黄文炳不看蔡攸,又捻着胡须看向赵诚,略带两分不耐烦的语气:“贵池县尉怎么看待当下局势?”
赵诚神色古怪的道,“居然有下官说话的余地?”
黄文炳寻思素闻你小子懦弱反战,你以为老子想给你机会说话?这要不是看在你是县尉且是蔡攸麾下红人,怎有空浪费时间。
黄文炳又看了董平一眼。
董平便明白了,当即接话道,“素闻赵大人和山贼熟悉,多有往来,末将以为在这当下,问他这类问题除了等于白问,也对官府不利。”
黄文炳心中暗笑,表面却装作大惊失色的看着赵诚。
蔡攸眯起眼睛盯着董平,“这么说来这池州全靠你董平掌眼,靠你来辨明忠奸?如此,你把本州这皇帝任命的池州守臣置于何地?”
全部人把头放的很低,赵诚也好奇的看着董平。
董平这才微微色变,“末将不敢……”
蔡攸想继续呵斥董平,黄文炳却提前介入,笑骂的神态责问董平,“小小武将于这里发言须得谨慎,你这已经有状告文官之嫌,否则蔡大人大度不和你计较,本官却饶你不得。”
“末将遵命。”
董平轻易的躲过去后,又志得意满的看着赵诚道,“大人见谅,董某失言了。”
赵诚迟疑少顷道,“没事,非议我遇过的多了,你们高兴就好。看将军之派军布阵方略,小赵惊为天人,这池州的将来,国朝的将来,便全依靠将军这样的勇武之人了。”
黄文炳微微一愣,关注的不是赵诚的讽刺,而是自来谨慎小心的他多了心眼,便好奇了起来,捻着胡须看着赵诚。
蔡攸没往军务多想,只是很满意的看着赵诚频频点头。
“赵大人此言又是何种用意?”
董平懒散又轻蔑的看着赵诚。
全部目光就此集中在赵诚身上,反正不论是喧宾夺主还是强主压宾,这类事务中总会有人出丑的。
内幕在于无为军进池州后,贵池县尉赵诚就已经沟通过州衙,把卫星城永丰监周边的大片空地布置为临时营房,并写了建言书给黄文炳,建议无为军驻防于要地永丰监,以方面后续某动。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特殊时期进池州的无为军,天然不会信任池州系的人。号称精通阵法且勇猛的董平认为,禁军过度收缩于州城除了显得懦弱,无法取到震慑效果,还会过度会受到池州系官僚牵制和骚扰。
还因董平收到大红人王黼的私信挑拨,更加反感记恨赵诚。
而贵池县布军策显然出自赵诚手笔,于是董平至建议不顾,建议不懂军事的书生黄文炳,把这一千禁军骑兵部署于介乎贵池县、青阳县、铜陵县间三角地带的溪山高岗上。
特点是,溪山高岗距离王秀部的灵芝山寨很近,同在高处,可以相互遥望,还能博得不惧土匪、对持王秀的美名。
黄文炳权衡后也不信任池州系的人,不想把这如今池州唯一的精锐、依照池州系官僚的思路“困死”在永丰监。
此外部署溪山岗还有一个用意,若池州战前会议达成决定后,只需蔡攸正式宣布池州“紧急状态”,那就可以做到兵贵神速,依托溪山高岗的一千骑兵,火速逼上灵芝山困死王秀部。
这些就是两系人尚未“会师”、就展开了的猜测和博弈,在座的官僚都是老狐狸,对此当然是心中有数的。
简单的说,现在蔡京复相初期,朝廷政治比较不统一,且老蔡对长子蔡攸的缓慢作为有些失去耐心。在加上一群姓张的主战派相公们群体逼宫,这才导致了淮西军系中的无为军进池州。而不是蔡家的传统基本盘江南东路帅司出兵。
于是现在就存在相互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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