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何方》第159章 福兮祸依

    隔了几天,俞大明的嫂子就从老家帮着物色到了同乡俞命贵,俞庆祥开着车和俞敏涛专程回乡里接他来了县城。
    俞命贵早几年一直在外地奔波务工,年到四十好几的时候才回到家乡,找了个小寡妇成了家,妻子年轻良顺,并带来了一个两岁的小男孩。仗着有点小积蓄,小日子过得和乐安稳,谁知才过了一年半载的光景,妻子就因病而撒手人寰。俞命贵从此又当爹又当娘地苦心拉扯大那个孩子,乡里的人都称道他是个憨直有情谊的好男人。转眼间,当年的小男孩已二十岁出头,却长成一个好逸恶劳的后生仔,在附近村落里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被派出所拘留过好几回,直气得俞命贵只想躲开他去。
    俞敏涛等人一合议,觉得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俞大明亦感到与俞命贵在一起是极容易找到共同的话题,只当自己的亲兄弟般对待。哥俩一起散散步,逛逛菜市场,家中飘起了一股足以回味儿时的饭菜香味。朋友来了搓麻将时,俞命贵烧水递茶极显殷勤,老陈等人羡慕得不行。俞命贵尚未学会搓麻将,俞大明也乐得与他打打扑克牌,玩玩斗地主,或争上游,或捉个大小鬼,自觉赚了另一份的知足安然。
    俞命贵的那个儿子见父亲去了县城,竟似乎一下子变得勤快好学起来,偶尔也来俞大明家吃个饭,并说自己已去一家工厂找了份工作。
    俞大明不失时机地给他讲自己以前的苦难史,心中时刻充满了挽救失足青年的热诚。
    俞敏佳姐弟们也在相互间传递着欣慰和赞赏。
    俞敏涛在日本等到了母亲的电话。
    俞香兰匆促地说:“涛涛,我是在张居士家里打这个电话的。我只能留一个地址给你,我自己那边不装电话的。张居士的孩子要她去海南过冬,她很快就要去了,所以这个电话号码你即使记了也是无用,我的一切都很好。你的事我会帮你办妥,别再担心!你听着,地址是……”
    俞敏涛心中反复酝酿过的千言万语一时间竟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只好认真地先用笔记下地址。他又听见母亲说:“我不多啰嗦了,免费使用人家的电话,实在难为情了。”
    俞香兰长念了一声佛号,逐扣下了话筒。
    俞敏涛怔怔地望着话筒发呆。
    俞香兰走出张居士的家中时,一阵风吹过,寒意显然,道路上的落叶追逐着跑动。
    她抬头望向灰朦的天空,一行大雁飞过,冬天要来了,那个善心的张居士如雁般要往南而去,听说东北许多有钱人都选择了去海南岛过冬度假,她心想自己却从南方来至北方。但又想善同法师推荐的这个昆仑村真是个奇妙之地,村里的大部份村民是信众,她们善良而又热情。平日里除了念经打坐,听听她们讲述见证亦可令自己的了悟更加深刻。而北方的冬天虽有它的寒酷,可修行若不经苦劫怎有圆满?
    俞香兰边想边疾步快行,她得赶回自己的居处。刚刚张居士说已为她买了足够的柴火,很快就会有人将柴火送上门来,一个冬天里的火炕少不得要靠那些柴火取暖。
    一想到此生第一次体验北方冬天的滋味,她不免感到有点小小的激动。
    而俞大明的安然幸福仅仅持续了两个多月,“福兮祸之所倚”就奇妙地验证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天,当他打开衣柜掀翻起几件悬挂的中长短大衣时,他突觉脑门轰然雷响,只见衣柜的内壁何时被锯出了一个口来,那里面原本有一个暗柜,外人不经仔细搜索,一般是很难发现衣柜内壁内隐藏着的暗柜。
    他慌忙地取出了所有衣物,探头细察,只见暗柜里凌乱竖着公证书等文件,俞香兰的首饰盒已不翼而飞。
    俞大明惊慌失措地大叫:“命贵,快点来,快点来!”
    俞命贵匆匆跑上二楼的卧房。
    俞大明问:“你天天在家里,发现谁来过我们家我丢东西了。”
    俞命贵此时已看到敞开的衣柜里的一个大洞,心里掠过慌乱不安,脸色阴晴变幻不定。
    俞大明不禁又问:“命贵,你应该知道是谁干的,对不对是你家的孩子?”
    俞命贵的确第一反应已想到了自己的那个歹仔,此刻不知该怎么做答。
    “让他把首饰盒还回来吧,我先不报警。”
    俞命贵一听报警二字简直魂飞魄散,那个歹仔没少犯事,派出所里已留了不少案底,而俞大明家藏得这般隐蔽的东西估计该相当值钱,让那歹仔罪上加罪,得加出一桩大罪来。儿子虽然不是亲骨肉,但毕竟自己一手拉扯大,怎舍得让他进号子
    他忽又心怀侥幸想,压根就没人亲眼目睹到是我那歹仔偷窃,不如能推即推。于是就支支吾吾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那里会藏了东西他又怎么会知道平时这家里没人在的时候有的是,我不经常跟着你出去散步买菜什么的,这看上去肯定是外头小偷进来的,但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或许在我来之前就这样了,谁知道呢”
    俞大明气得全身发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俞命贵被吓得不轻,边哭喊边急掐他的人中,俞大明如大梦一场后悠悠醒转过来,他先活动活动全身,发觉四肢可以正常动弹。又让俞命贵扶他起来走动了几步,无比庆幸自己还可以行动自如,没有像刘姐那般落下身子偏瘫。
    可在这万般气急惊措之下,俞大明如同一个孩子般直接坐回了地上,呜呜呜地哭个痛快。
    嫂子恰巧送了些自制的包子过来,听闻后一反往日的慈眉善目模样,凶神恶煞般地骂起俞命贵来,:“我以为我行了善事,让你在我二叔这里既享清福又领工资,没想到你包藏了祸心!只要是个正常人,心里再也明白不过,只有你家的那个混球才可踩准了时点,也只有他才能干得这般狠又利索。如果不是你心眼坏了,你也不过是堆扶不墙的烂泥!”
    俞命贵被骂得脸红耳臊,只是心中着实生愧,只好抹着眼泪不敢申辨,偷偷不停地打电话到处找儿子,可也无处可找。
    他只得对俞大明说:“你报警吧,如果是那歹仔干的,他也该去蹲大狱,我也活该死了没人送终!”说完亦呜呜地痛哭。
    俞大明只觉揪心之痛,使劲地摇了摇头,对他先前的推卸责任已心寒失望,却又心痛起他的晚景比起自己来更要凄惨不堪。
    俞命贵见俞大明懒于言语,更觉愧疚难当,执意要找儿子去,他不忍派出所同志出面,但自己必须得当面痛斥那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俞大明也不强留他,随他去了,却也不忘叮嘱嫂子说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
    俞大明又只剩一人守在家中,变得忧郁颓废,越发不思饮食。十来天下来,整个人只显恍惚无神。
    俞敏俪一连几天看他的QQ都不在线上,在电话里嚷嚷喊:“爸,您又偷懒了!”
    俞大明强打起精神说:“哎!我还是不习惯先进的东西,可那东西说起话来也总卡,电话好用,流畅!”
    俞敏俪娇嗔说:“可我想看看您胖了还是瘦了。”
    俞大明尽力用开心的语气说:“千金难买老年瘦,瘦了才好,精神儿好了就更好了。你妈妈不在家最是好了。她以前老管着我,吃东西管,穿衣服管,我说话她也管,我特烦她,现在清静多了。我每天搓搓麻将,会会老朋友,一切比以前大好特好了。”
    俞敏俪扑哧一声笑了,却又觉些许心酸,:“爸,妈要是听到该感觉不好了。”
    她又接着说:“爸,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吧,有一位福宁同乡认识一位印尼的同行,那人也是福宁同乡。海海跟人家刚刚联系上,这回或许可以找到他的义父,但人家说要去再确认一下。”
    俞大明激动地问:“真的?”
    他忽然间胸脯收紧,俞敏俪听见一片喘呜气鸣声做响,急问:“爸,您怎么呢?”
    俞大明捂紧胸口,努力地让俞敏俪不起疑心:“让海海去南洋,我等他消息。今天先这样!”
    俞敏俪喊道:“爸,您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可回答她的只是嘟嘟声响。
    奥克兰夏季里的紫阳花花团锦绣得令人心花跟着怒放,紫藤花又爬满了栅栏,浪漫风**得俞敏海和许雅安流连在沙滩和阳光下。
    天际间悠云万里,俞敏俪的心绪却飘浮不安,她只希望一张机票可以化解所有的忧虑和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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