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何方》第132章 巧遇玉石

    俞敏俪丢了电话,拿了本英文书翻了翻。
    林书轩依然沉醉在开小餐厅的雄心壮志中,他的执着对于俞敏俪来说却是个挑战。他又趴在桌上研究他的独家特色菜单,并认真地测算成本和利润率。
    俞敏俪忍不住又放了书,托住腮盯着他的背影沉思。
    当紫藤花儿蓝紫的颜色逐渐衰败的时候,她的心情也随之沮丧。语言学校的课程虽然唤醒了些许青春的气息,但餐馆里的大瓷盘子油腻笨重得令她感到害怕,纤细的双臂总时时酸疼无力。那厨房里油烟味道已刺激得她食欲急减,已无法想象自己营生小餐厅时的心情,可她又不忍心扫他的兴。
    俞敏俪看了林书轩的背影好一会儿,悄悄地靠了过去,懒洋洋地问:“书轩,我们真的要开餐馆吗在这个世外桃源,我们一定要选那条路走吗那条路上已经挤满了太多太多的国人。”
    林书轩搁下笔,伸了伸懒腰,:“出国的中国人创业的首选几乎都是开餐馆,只要不是那种装潢高大尚的,餐饮这行,门坎低,风险小,咱俩自己就可先顶了主要的劳动力,先做夫妻档,以后再做大的,不愁没有钱赚!”
    俞敏俪捏了捏手指说:“这下子我的这双手再也摸不到石头了,要天天摸那些装食物的盘子和碟子。还有你,天天被烟熏火燎的,不知道有一天当你身上沾满了油污时,你会不会嫌弃你自己”
    林书轩不由得一乐:“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就不会嫌弃我自己。那么多人出国后,还不都是强迫着自己改头换面。哎,俪俪,你知道炸油锅的那个鲁师傅以前在国内干的是什么活吗说了你可能不信,他在国内是个知名的设计师,曾经是他们单位的香馍馍,多少房地产开发商排着队要找他。哈哈!他却搞了个技术移民跑出国来掌炸勺。还有呀,今天碰到一个送货司机,知道人家的背景吗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一个机械工程师,现在给一家公司开面包车送货。”
    “那他们知足快乐吗”俞敏俪惊讶地问。
    “快乐个头!多少无奈在心中!这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用咱鲁师傅话说是勇于接受现实,勇于接受心里落差。他还说了所有的移民都要接受心灵的风雨洗礼,从欣喜到失落甚至是绝望,再从心灵的低谷深渊中艰难地走出来,这是每个移民必经的心路历程,而这个历程一般需要五七年的时间。而他目前正陷在绝望的深渊中,正在努力地振救自我。这可不是我总结的,真是他的原话。他现在一边打工,一边上大学继续学建筑设计,梦想着以后可以拥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室。”
    “按鲁师傅的总结,那我们应处于移民心路的欣喜阶段,可我怎么太有失落的感觉,难道我很快就要绝望了?”
    “有首歌词里说:还是常言说得好,风光在险峰!开餐厅比较务实,对我们来说却是险峰,可也不必太介意,最美丽最永恒的风景永远只存在心灵深处。咱们目前的心灵里没有美丽的风景,不如藏几位阿Q先生。”
    俞敏俪环抱着林书轩的后背,:“可阿Q先生一直教导我说,除了开餐馆,我们或许还可以走其他的路。因为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当我们无路可走,可如果脚不停歇,也就走出了一条路来。”
    林书轩哈哈大笑:“你真是阿Q的好弟子!阿Q不过是鲁迅先生创造出来的,那我们直接听先生的更靠谱!”
    他说完起身,变魔术般地拿出一瓶白葡萄酒来,朝她晃了晃,:“喏,这是新西兰最受欢迎的SauvignonBlanc白葡萄酒,有个浪漫的中文名字叫长相思。今天晚上咱们一起来品一品,不醉不休!我们先不想餐馆的事,有酒有知已,知足快乐!明早我休息,带你去奥克兰植物园蹓跶蹓跶。”
    俞敏俪又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双手,不自觉地浅浅笑了,颇有兴致地朗声几句:
    愿采一束篱花
    花英可缀点酒樽
    浅浅地
    饮尽杯里的潋滟
    温柔自指尖流淌
    收溶天空最后的一片云彩
    今夜啊
    请允许我将懵懂和蒙昧铺展
    问星儿
    勤为谁点灯
    梭卷起夜的黑缎
    为谁织就了明日的朝霞
    林书轩将手中的葡萄酒晃得更起劲,似乎想将它当作香槟酒来对待,眯着眼看着清咧的酒色中浮起小小的气泡,又看着它们无声地破灭消失。
    第二天清晨,俞敏俪拉着林书轩走出屋外。屋外的阳光正灿烂,灼得人目光迷离,但气温不高,轻风徐徐,道路两旁树木参葱,在树荫的庇护下,夏日里依旧通体清爽。
    抬头可见有几株蓝花楹在艳阳下紫得令人惊诧,伞形的树冠上,蓝紫色的花团团密集,少量的叶片青翠欲滴,叶齿细细密密地聚成羽状,而羽状的叶子衬得树冠上的花团如同一只巨大的魅鸟,在静谧的街道上蓄势展翅。不远处,“毛利圣诞红”红红火火地开满了街道两旁,针状的花瓣飘飘扬扬地撒落一地,在地上浅浅地铺了一张红色地毯。
    此刻是毛利圣诞红和蓝花楹花“红紫双影”舞出最销魂的时分。
    俞敏俪俯身捏起几枚红色花瓣,嗅了嗅,没闻到花香,回头对林书轩说:“北半球过的是白色的圣诞节,而我们在一众毛利圣诞红中体味新西兰人的快乐,这红色开得应景,恰似我们中国红的韵味,我们也当它给了中国年的喜庆。”
    林书轩抬手扯了扯一枝低垂的红千层树枝,:“这一树红色的花如同大地的红烛,但这枝蔓却长得有点怪气!”
    俞敏俪吹散手中的花针,凝视着一树树的红花,有的似瓶刷子的模样,有的似合欢花锦簇着生长,不禁喟叹:“瞧着这些枝蔓如虬龙飞舞,虽显粗莽,但恰因了这番粗莽,让这一树的红花显得格外妖惑颤栗,而那蓝花楹轻柔得令人迷醉心疼。一个如精灵,一个如仙使,让这个世界充满了欢乐。我还听Alice说,这个季节在植物园里可以看到品种齐全的玫瑰花。”
    林书轩正要拉起俞敏俪回去开车,手机却响了,原来鲁师傅出了点意外临时请假,老板急召林书轩代班。
    俞敏俪闲着无事,心中压制不了满园玫瑰花的诱惑,心想自己已拿了驾照,不如一人先驱车前去。
    植物园入口的大厅有一处面积不大的展厅,正好有个小小的艺术作品展,门口叠了一小叠展览宣传小册子,小册子印刷得还算讲究,既然目光已经投注了进去,俞敏俪的脚步也跟着迈了进去。
    参展的作品五花八门,并没有一个鲜明的主题,但所有作品都是手工作品,采用的材质是各具特色,作品显得任性随意,有一件作品是用五彩丝线织制成的工具外套,一把锃亮的板手和一把有些绣斑的钳子穿着彩色的外衣,看着颇有生活的情趣,但也像极了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的无聊之举;有的作品用料是木质,木块制成小巧的阁楼,或粗略地拼订成几何图案,但都用心地上了色彩,也算颇具匠心!有的作品是废弃的钢材卷曲成富有创意的形状……
    俞敏俪饶有兴趣地看着,心中不时感慨,新西兰果真是纯朴得可爱的地方,竟有这般煞有介事的艺术品展览厅。
    绕了几步,她看到了一块圆形的浅绿色石头,直径足有一个足球的两倍,那是一个男人的脸部雕像。雕像的五官线条粗浅,表情僵硬,一眼就可看得出雕工粗拙,似乎应该称做是一件尚未完工的艺术作品。
    俞敏俪并不喜欢渗着绿的一张脸,突兀得显阴郁诡异,但那圆石却又让她一下子挪不开步子。
    雕像的旁边照例立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雕刻者的名字以及作品的名字“DREAM”。
    俞敏俪哑然失笑,心想这个男人的面部表情呆滞生硬,似乎对现实已然绝望,实在看不出他的眼神里有任何的期待,或许作者把他的梦想深深地藏进男人的脑海,又或许作者是希望透过绿色来表达梦想的生机和希望。
    她仔细地端详着这块石头,抚着粗朴的表面,用审视者的眼光去审视和度测这块绿石,掂量着它该是另一个艺术精品的原坯料,目光仿佛可以透视到石头内部细腻迷人的纹路,她本能地希望要将这块漂亮的石头重新焕发出它应有的生命光彩。
    牌子上标明了石头的材质称“Pounamu”,标价一千元纽币,一千元纽币可是俞敏俪一整个月的薪水。
    在刷信用卡的一霎那间,俞敏俪的脑海里溢满了洗碗池漂浮的洗洁精泡沫。
    一位粗壮的毛利大汉帮着俞敏俪把那尊雕像抱进车的后箱,大石头刚落下时,车身略震了震,那些洗洁精泡沫似乎被震出了一串又一串的泡泡,闪着七彩玫丽的光芒,令人迷醉。
    植物园里的玫瑰花开得花团锦绣,色彩鲜艳夺目,云集了色系里最丰富的色彩元素,眼前的旖旎美色却抵不了那坨绿石的神秘诱惑。
    俞敏俪在玫瑰花园里匆匆而行,心思已不在观花,突然灵光一闪,心想造物者从不吝啬,大自然界总有超乎想像的宝藏。在新西兰这个年轻的国度,大地之神一定也创造了许多瑰丽的珍品,自己的无知无法遮掩它们应有的光彩,或许书轩会知道,又或许老房东会给些答案。
    俞敏俪掩饰不住急切的渴望,匆匆驱车回到家中,使出吃奶的力气,硬是将那块笨重的石头搬至房内,拉来房东老太太Alice鉴赏这块初识的Pounam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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