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熬了夜,第二天王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早有一大帮总管太监们在前院等着向他回事,他耐着性子好容易打发走了众人,这才急匆匆的赶到钟粹宫去寻陈圆圆。到了那里才知,丽妃娘娘按照皇上的旨意,已经差人将陈圆圆送回皇后那里去了。王强心道:“坏了,这圆圆岂不又落入那皇后的手里了吗!”,他心急火燎的赶往坤宁宫,结果到了那里一问,皇后已经差人将包括陈圆圆在内的一班歌舞妓送回嘉定伯周奎的府中去了。
却说陈圆圆被安排坐在马车里送出皇宫,出了宫门,她透过车窗,看着那巍峨的宫殿和高大的红墙,心中象翻倒了五味瓶一般什么滋味儿都有,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陈圆圆幼年孤苦,后来被卖进青楼,做了歌妓,由于她容貌出众,才艺超群,很快就艳名远播,红遍江南,成了万金难求的人物。她虽身在青楼,却过着帝后一般的生活,锦衣玉食,暖阁轻裘,随心任性,稍有不满,她就甩脸子,闹脾气,她是临风阁的摇钱树,妈妈婆子们没有人敢招惹她。她是艺妓,卖艺不卖身,接待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风流雅士,这些人仰慕她的才名,又自侍身份,对她从来都是优礼有加,恭维吹捧,时日久了,她自己也就生了娇贵之气,自命不凡,对自己的将来也就有了更高的期盼和憧憬。可是此番进宫,时日虽短,却让圆圆受尽了屈辱,尝够了辛酸。下流坯、贱货、淫贱材儿、红颜祸水这一盆盆的脏水泼到她的头上,让她认识到了自己身份的卑微和低贱,自己不过是一只别人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罢了;周奎的奸诈、皇后的恶毒、皇帝的无情让她体会到了人心险恶和世态炎凉。但她心里最恨的,却是王强。王强的风流儒雅曾经让她折服,乃至春心萌动,知道了王强的太监身份以后,她依然将他视为知己和朋友,不想这个“知音”先是欺骗自己,要把自己献给皇帝邀宠,使自己遭到皇后的辱骂,接着又在皇帝面前污蔑自己是祸水,以至受到皇帝的鄙视,此时的王强在圆圆心中已是天底下最卑鄙、最无耻、最下流、最虚伪之人!
这一天,宁远总兵吴三桂进宫见驾,王强听说了,也想看看这个“未来大汉奸”的模样,就找了个由头来到南书房,旁观崇祯接见吴三桂的情形。
王强到了南书房时,吴三桂正恭恭敬敬的坐在凳子上同崇祯说话。那吴三桂个头不高,长的五大三粗,显得很魁梧,鹰勾鼻子,高颧骨,一双三角眼,王强因为先入为主有了定见,竟怎么看这个吴三桂都是一副汉奸坏蛋的模样。
崇祯问道:“吴爱卿在外带兵多年,对清军的战法特点应当是熟悉的吧?”
吴三桂欠身答道:“回万岁,微臣早年曾跟随家父镇守锦州,屡次跟清军交战,后来自己带兵镇守宁远,也是直接对阵清军,对清军的战法多有体察,清军以骑兵为主,善野战,善远途奔袭,且作战勇敢彪悍。不过臣并不害怕他们,以微臣的体会,对付清军主要的办法一个是守,一个是磨。守就是一旦清军大举来袭,首先要守住城池,避战不出,利用坚城消耗清军的实力,挫掉他们的锐气。等到清军力疲,给养供给不上,士气低落之时再予以反击,往往能够建功。这磨就是如果没有坚城险要之地防守,也不可上来就与清军决战,可以边打边退,同清军周旋,磨上几天以后,再利用清军情急气馁之机予以反击,方能够取胜。”
“恩,有道理!你果然是知兵啊。这次清军入侵,那卢象升就是求战心切,结果一上来就在遵化接敌,几乎全军覆没。”崇祯说道。
崇祯沉吟一下说道:“朕拟委你为山海关总兵,让你为朕把守国门,你意如何呀?”
“山海关乃边关重镇,京师门户,皇上将如此重担交给微臣,臣诚惶诚恐,定当誓死效忠皇上,绝不会让清军一兵一卒踏足关内,袭扰京师。”吴三桂朗声说道。
“好!难得你有这份忠心、志气,很好!你先回家去看看,再找兵部去协调一下部队调防的诸般事宜,不日既有旨下,去吧!”崇祯说道。
“臣领旨谢恩。”吴三桂给崇祯叩头行礼,出了南书房。
崇祯看着吴三桂远去的背影,心里欢喜,暗道:“这果然是将门虎子,名不虚传呀。”
王强见吴三桂走了,也转身想离开,崇祯看见了,招呼道:“王强。”
王强只好回来,冲崇祯施礼说道:“奴婢在。”
“朕说过了,拿你当大臣用,所以在朕面前你不必自称奴婢。你来有什么事情吗?”崇祯问道。
“回皇上,太后昨日偶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微臣已经责成太医日夜看护,今日已经见好了,所以过来禀您一声。”
“恩,这就好。刚才那人就是吴三桂,你看此人如何呀?”崇祯问道。
“这个微臣可看不好,不过守卫山海关这么重要的地方,这个总兵必须得万分的忠于朝廷才行,所以无论如何还是要谨慎小心才是。”王强是暗示对吴三桂的不放心。
崇祯沉思半晌,想到吴三桂的父亲吴襄是当年兵败以后被革职回京的,还是需要笼络一下吴家父子,心里一动,对旁边的太监吩咐道:“传旨,封吴襄为京城神机营提督!”
王强一听,心里这个后悔呀,暗道:“靠!老子本想给大汉奸在皇上面前使点坏,没想到倒给他老爸要出一个官来,嘿!瞧我这臭嘴!”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第二天,皇上旨下,吴家父子同时被委以重任,顿时朝野瞩目,吴家一下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却说那嘉定伯周奎听说皇后与皇上反目,心急如焚,想到如果自己的女儿自此失去皇上的宠信,整个家族的地位怕是不保。他左思右想,看来还得从外援方面入手。刚好外间传来吴三桂受封为山海关总兵的消息,周奎心中一喜,山海关总兵品级虽不显赫,但护卫京师兵权在握,在皇上眼中的份量非常重,而吴三桂的父亲吴襄同自己年龄相仿,两家时常走动关系亲厚,这不正好是个现成的强援吗!不过如今自己势微,要想彻底笼络住吴三桂还得采取点特别的手段。周奎一下就想到了陈圆圆,这个丫头真是个尤物,男人见了没个不爱的,连皇上都被她给迷住了,她是我的干女儿,要是把她送给吴三桂,那吴三桂就成了我的干女婿,我们可不就是一家人了吗!想到这儿,他立即吩咐管家,给吴府下请贴,请吴襄父子晚上到自己府里来赴宴,观看歌舞。然后,他到后宅来寻陈圆圆,他知道陈圆圆对皇后和自己不满,所以先要把陈圆圆的看法扭转过来才行。
陈圆圆在宫中受了伤害,回到周府以后一直闷闷不乐,茶饭不思,几天下来已经是神形憔悴了。陈圆圆此次进宫是因为受了周奎的诱骗,所以她对周奎也心怀不满,见他进房来,并不理会,继续整理手头的曲本。周奎是老奸巨滑之人,自然已经猜透了陈圆圆的心思,他自顾坐到椅子上,笑着冲圆圆说道:“圆圆别忙了,为父看你来了。”
陈圆圆假意才看到周奎,起身一福说道:“奴家给老爷请安。”她称周奎为老爷,显是已经不愿再认这个干爹了。
周奎并不介意,关心的问道:“这次从宫里出来以后,我发现你消瘦了许多,心情也象是不大好,还以为是累着了,昨日我入宫,方才听说你在里面的事情,知你是受了委屈,我气愤不过,去找我那皇后女儿理论,才知道这其中另有曲折,须怪不得她呀。”
陈圆圆闻听,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提上了劲,留神的听着。
周奎缓缓说道:“当初送你进宫之时,我曾向皇后言明,你是我的干女儿,托她给你寻个好人家,皇后自然也当你是她的妹子一般看待。不曾想那皇帝一见了你的美貌,却起了收纳的心思,多次向皇后讨要你,皇后久在深宫,知道做嫔妃的苦楚,而且皇上的意思并非要纳你为妃,只想作为一般的侍女看待,皇后怕委屈了你,如何肯答应,这自然招了皇上不满。可恨王强这个小奸贼,为了讨好皇上,居然私下里把你拐带出去,要献给皇上,皇后知道了赶去搭救,虽救下你,却也得罪了皇上,她之所以当众把你说的那样不堪,也是为了让皇上对你心生厌恶,放过了你,以保全了你的名节,才好清清白白的有个归宿呀!不然皇上一旦如愿,恐怕你今生都没有机会走出宫门呐,想想我都后怕,早知如此,当初真是不该让你入宫啊。”说完作出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
周奎一番狡辩打动了陈圆圆,细思之下,皇后这番举动确实是保护了自己的清白,她毕竟经过些世面,知道这些达官贵人们一向虚伪,对周奎的话将信将疑,同时想到那王强说自己是祸水是否也有此意呢?如他想保护自己,那又为什么把自己骗出来献给皇上呢?一时心乱如麻,想不成事情。
周奎看出陈圆圆的心眼儿已经活动了,趁热打铁的说道:“这次皇后虽然把你送出皇宫,但恐皇上日后还不死心,而且王强那厮知道你在我府上,难免还会生出一些波折,所以为父想赶紧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家,帮你逃过这一劫。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圆圆对周奎有了戒心,并不想情急之下就随随便便的嫁人,所以垂着头默不作声。
周奎见状接着说道:“当然了,事虽紧急,但是我的女儿决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嫁,必须得配个如意郎君才行。眼下倒有一人,为父看着与你般配,说出来给你参酌一下。”他顿了一下说道:“此人名叫吴三桂,是当朝的武状元,原任宁远总兵,今天皇上刚刚下旨被委为山海关总兵的要职。这吴三桂武艺超群,深通兵法,屡次打败清军,令敌人闻风丧胆,是当朝的一员名将,且这吴三桂年纪尚轻却志向远大,发誓不灭胡虏决不成家,所以至今尚未婚配,真是令人钦佩呀!我与其父是故交,每每谈及此事总是唏嘘不已。不知此人可合女儿的心意呀?”
这周奎甚是老辣,他懂得女孩儿的心思,先就点出吴三桂是个状元,接着把个吴三桂夸成一个抗清的大英雄,如同岳飞再世一般,这女孩儿又有哪个不梦想着嫁个状元、英雄呀!
陈圆圆听说吴三桂是个武状元,先就心动,接着又听说是个志向远大,抗清的英雄,心下已是有几分乐意了。可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却又想不分明是为了什么,犹豫着说道:“女儿婚事原该由父母做主,只与这吴三桂素未谋面,也不知是怎生的模样,女儿心中略有不安,一时却难以决夺。”
周奎笑道:“呵呵,这个女儿尽管放心,我今天晚上约了吴家父子到府赴宴,到时你躲在屏风后面亲自相一相此人就是了,但有一分的不满,拒绝了就是,为父决不强求,这样可成?”
陈圆圆听了,这才安心,冲周奎施礼说道:“一切全凭父亲大人做主,女儿谢父亲成全。”
“哈哈哈哈!”周奎目的达到,开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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