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想学这种东西!”
“我……”
公孙鞅捂着自己的脸。
父亲的那一巴掌,好疼,好重,打的他的脸都红了大半——
但他并不会因为疼痛而发出叫声。
他只是不知道,父亲不想让他学,说不学就行了,为什么,要打他?
“为什么……”他想不通。
“为什么,父亲看了这卷书,会发怒?为什么父亲要打我?”于是他有问。
公子道没兴趣解答公孙鞅的人生疑惑,掂着手中的简牍,严厉地说:“我不许你学这个,这卷书,我就没收了。”
“但是,父亲,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
公孙鞅不甘心,他需要父亲给他一个答案,让他放弃学法的答案。
“为什么?”公子道轻声笑道,笑中夹着讥讽,“有什么为什么可问的?法是惹祸的东西,我不让你学,是为你好!”
“为什么……”公孙鞅依旧在发问,“法真的是惹祸的东西吗……”
公孙鞅的声音,越来越小,渐不可闻。
他有些害怕公子道。
那是他的父亲,他再不喜欢父亲,也不能抵抗他。
与其说不能,或许用“不敢”二字更恰当一些。
父亲在他面前就像一座山,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就算他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也不敢违逆。
尽管他一点也不想听父亲的话。
但现在,他居然想试图抵抗父亲的话了……
公子道不喜欢公孙鞅的话,顿时烦躁起来:“那些企图改变祖宗规矩的疯子,你不觉得他们是惹祸精吗?一切都好好的,这世道还好好的,为什么要变?”
“为什么?”公孙鞅还在问,声音很轻,而且在发抖。
他没有问公子道为什么,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他们都是变法的先驱,为什么要骂他们是疯子、惹祸精?”
“而且,现在父亲过的,真的很好吗?”
公孙鞅在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劝服父亲。
尽管这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任务,但,他一定要做。
法,他真心想学、他一定要学,所以必须先过父亲这个关卡。
很拙劣的游说之说,他想,可能哄不住自己的父亲,但是……
只能一试了!
“你说什么……”公子道被这一句话震住,不可置信地问着。
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儿子吗?
讲实话,公子道现在过的,其实并不舒坦。每天都在应酬卫国的官僚们,为了自己能够在卫国安稳地度过余生,他耗光了自己的精力。
这生活,一点也不舒坦。
就算在家里能舒坦吧,出去,还得应酬那么多人。
但是如果卫国变了,哪怕只变一点点,他会过的更不舒坦的。
他已经习惯了卫国的现状,任何一点变动,都会让他坐立不安。
就这样下去吧,白天应酬,应酬完了,大口吃肉,坐拥美姬,被人伺候着不好吗?
而且,他也没有闲着,他已经给儿子们准备好了舒服的未来。他的每个儿子,不需要去刻意学什么,他都为他们安排好了人生,只要能活下来,他们就可以享受一辈子的荣华——这样,有何不好?
而面前这个儿子,偏偏就要过不一样的人生。
为什么,他和他别的儿子不一样。
为什么,他就偏要努力去学什么东西建功立业。
他预料到了,如果这个儿子真去学了法,是能学有所成的——但到学成的那一天,他还算舒服的生活就会就此结束。
学法是为了什么?为了变法。
而面前就有一个羸弱不堪、需要变法的国家呢!
没错,就是他脚底下这片土地,卫国。
公孙鞅想要用变法改变的,是他的幸福生活。
而无论他成功与否,到时候一败涂地的都是他的家庭。
公子道想到这里,颇为怨念地“啧”了一声,对公孙鞅说道:“你难道想说,变法会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
“嗯。”公孙鞅低声应答。
公子道冷声回答:“我只想过平稳的生活,没心情看疯子搅风搅雨——而且,我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成为疯子。”
疯子啊……
公孙鞅听到这个词汇,内心笑了笑。
果然,自己还没有成熟的嘴炮,是哄不住自己的父亲的。
自己的父亲,口口声声说着“疯子”,但是,他说的疯子,只是在他看来不正常的人而已。
那么……
“做疯子,也未尝不可。”公孙鞅脸上一脸淡然。
“你知道学变法意味着什么吗?”公子道更生气了。
“我知道。”公孙鞅的声音渐渐地坚定起来。
这淡然的语气,让公子道很不舒服。
面前的,果真还是他的儿子吗?
“你,听不懂话吗?我叫你放弃学法,你听不懂吗?”
“听的懂。”公孙鞅点头。
“听得懂,就是不听,对吗?”
“父……”
公孙鞅还想说什么,他又听见了“啪”的一声响。
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打的他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耳朵中爆发出“轰”的一声,那是耳朵在轰鸣。
“学那种东西给家里惹麻烦,你很开心吗?!”公子道怒吼道。
他很生气,为什么别的儿子都没给他添过麻烦,只有这个儿子——没错,只有这个叫公孙鞅的不安分,天天学这个学那个,妄想着建功立业。
可是那对于一国贵族有意义吗?他们,是卫国的公室,有什么必要去学那些士子学的东西?安逸地活下去,有什么不好,非要学那些人拼命?
给家里添麻烦,他很开心吗?
……
给家里添麻烦,你很开心吗?
父亲这样问公孙鞅。
公孙鞅不知道自己怎么给家里添麻烦了,声音微微有些发抖:“我,我没有……”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准学,就是不准学,没有二话,你听明白了没有?”公子道看着跌在地上的公孙鞅,低声吼道。
“我……”
公孙鞅一怔。
刚刚抵抗父亲的勇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我明白了……”
还是,妥协了。
他还是没有勇气去反抗父亲。
但是,他还是很想学法,无论如何,都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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