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鞅掌天下》献公四年（二）

    甘龙的事情其实也没那么要紧，只是需要秦献公点个头罢了。
    很快甘龙就禀报完了国事，秦献公也和甘龙商量好了对策。看着甘龙那个样子，秦献公真是奇怪：这事情也不算很大，甘龙自己就可以拍板，为什么偏要报给他？
    “还有事吗？”秦献公问道。
    甘龙回答道：“没有事情了，那臣先……”
    “你不要走。”秦献公一把扯住甘龙的衣角，“事情也不急，陪寡人一起看看孩子。”
    正在甘龙恍惚间，秦献公就将孩子举到了甘龙跟前：“你看这孩子，像不像我？”
    孩子天真无邪的目光陡然与甘龙相遇。孩子茫然的看着甘龙，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做声。
    这孩子，还真有点意思。
    甘龙又盯着孩子看了半天，然后对秦献公说：“和君上确实有那么几分相似。”
    秦献公重又把孩子抱好，低声说着：“像就是像，不像就是不像，几分相似，那是什么话？”
    “这孩子可比君上沉稳多了。”甘龙失笑道，“陈进殿以来这么长时间这孩子都没哭，哪像君上，动不动就发火……”
    “你这是在埋怨寡人火气大喽？”秦献公瞪着甘龙。
    “岂敢岂敢。”甘龙摇头说着，“臣怎么敢埋怨君上呢……”
    还没等甘龙说完，秦献公就忙不迭的打断了甘龙：“敢埋怨寡人也是好事——寡人也不是白璧无瑕，我有什么问题，你说出来，我是可以改的。”
    “但君上自己的脾气岂是那么好改的？”甘龙问着，“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秦献公失笑道：“也是，我就这个脾气，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
    这时秦献公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望着怀里可爱的孩子，对着甘龙说着：“对了，这孩子，寡人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呢……”
    “要不然，甘龙你帮忙给取一个？寡人可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怪不得秦献公要留自己呢，原来是应在这里了……
    甘龙轻轻的笑了，他将头探了过来，然后看着那在秦孝公怀里的孩子。
    突然，他想到一个绝妙的名字，他觉得如果孩子叫这样的名字的话一定很不错：
    “那么，君上，叫渠梁，沟渠的渠、栋梁的梁，如何？”
    “渠梁？”
    秦献公听到了这两个字，不由得挑起了眉毛。
    这名字……似乎也不如何动听嘛。
    “何解？”
    然后秦献公就问了。
    “希望君上的小儿子，能够成为我大秦的栋梁吧。”
    甘龙说着。
    如果是这样讲的话，这名字确实还不错。
    但是……
    秦献公皱眉道：“不过，为什么总觉得这名字还是有些土里土气的？”
    “那君上，我再想一想。”
    于是甘龙就开始想。可是他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名字了。
    于是他问秦献公：“君上，你有想到什么好名字吗？”
    秦献公无奈的说着：“如果寡人有什么好名字的话，就不会请你来想啊……”
    甘龙试探的问着：“不如……就叫渠梁？”
    秦献公只好无奈的妥协了：“那就算了，就叫渠梁吧。”
    怀里的孩子听到这两个字，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秦献公。
    秦献公觉得这孩子好生有趣，指着他的鼻子笑着说：
    “记好了，你以后，就叫渠梁了！”
    孩子听到秦献公这一句话，噗嗤一声乐了，发出一串可爱的笑声，似乎是认可了这个名字。
    秦献公看着已经被他命名为“渠梁”的孩子，很开心。
    甘龙看着这对父子，也很开心。
    不知道秦献公的这个小儿子，将来会干出怎样一番大功绩呢？
    但不管君上的这个儿子将来怎么样，都和目前的甘龙没多大关系。他甘龙目前所跟着的，是目前这个有时候火气有点大的名为连的君王——也就是秦献公，他的君上。
    他知道这位君上志存高远，他认君上的志向为他的志向，为了实现君上的志向，他可以历经劳苦，他可以赴汤蹈火。
    因为秦献公，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君王，他和这世上的其他得过且过的君王一点也不一样——这位君王，是有着恢复穆公霸业的志向的，是真的要付出行动来为秦国实现这个志向，而不只是口头说说的。
    当今天下君王不知有多少，而如同秦献公一般的君王，只有一个。
    如果能一直辅佐这么一位君上直到万年万年万万年，那该多好？
    甘龙看着秦献公抱着自己的儿子，如是想着。
    ……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秦献公的小儿子，也确实叫了渠梁，大家都叫他公子渠梁。公子渠梁是在秦献公的儿子里年龄最小的，可他却是秦献公的儿子中间最乖巧懂事的一个。秦献公也颇为宠这个儿子，总是给小儿子讲他还没出生时候的故事，当公子渠梁到了读书的年龄，还亲自给儿子请了很多老师来教他……
    而公子渠梁也很懂父亲，从来不给父亲添乱。
    公子渠梁很快就长大了。
    这一年，他十六岁。看起来还有几分稚嫩，但是，已经能做自己的主了。
    他知道父亲有一块玉，玉质特别好，美的让人心悸。父亲总是将它收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闲时总会拿出来看一看。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曾经也想摸一摸这块玉，却被父亲拦住了。父亲不许他碰那块玉，说这玉特别珍贵，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和他一起从魏国回来的，有着以前的回忆，这世间唯有这么一件，碰坏了，那就没有了……
    渠梁曾经觉得父亲很小气——只是一块玉嘛，碰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后来公子渠梁就不这么觉得了。毕竟，这玉承载着父亲的念想，不愿意让他碰，也情有可原吧……不过有一天，他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那时候，他躲在屏风后面，看见了秦献公居然亲手将那块充满回忆的玉赐给了别人！
    那人秦孝公也是认识的，那是父亲手下的重臣，大夫甘龙。
    这几年甘龙为大秦出了不少的力气，公子渠梁是清楚的，父亲想要赐给他什么东西，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父亲居然会把他那么看中的东西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