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我有生以来最为漫长的一段等待。
虽然这等待只不过是韩千浪片刻的沉思。当他开口告诉我答案的时候,却有将我唯一的希望扇灭,将我狠狠地抛到了希望破灭的幽幽深谷。
韩千浪说:“没有。”
我仍不死心,我说:“会不会是你手下的人”
“绝无可能!”韩千浪十分笃定地告诉我,“我对手下管理一向极为严苛,他们绝不敢背着我做事。”
是吗?
那昨夜被我杀死的一胖一瘦如何解释?
我说:“如果有呢?”
韩千浪一愣,一字一字地对我说:“绝对没有!”
余十三豁然起,冲着韩千浪咆哮:“把妹妹还给我!”
韩千浪斜眼瞥了余十三一眼,冷哼一声,说:“可以。我采.花堂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我费了那么多力气把你妹妹从青崖谷带到蛇头山,只要你拿得出一万两银子,我就把那女娃娃还给你!”
余十三吼道:“我杀了你!”说罢,他攥着匕首就要向前冲。
我伸手将他拦住,说:“别去送死!”
余十三挣扎着,吼道:“放开我,我不怕死!”
我厉声喝道:“你死了,谁救你妹妹!”
余十三愣住了,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一种央求地目光看着我,略带哽咽地说:“救救我青儿,救救我妹妹!”
我会的。
但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在和韩千浪彻底撕破脸面之前,我必须要从他口中确认一件事——纾瑶到底在不在蛇头山上!
我将余十三缓缓地推到我后,对韩千浪说:“一个多月前,我的女儿在藏龙涧失踪了。今我闯上蛇头山,就是想问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们的人掳走了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韩千浪眉头一皱,问,“她长得好看?”
她当然好看!
但是,这样的话在韩千浪的嘴里问出来,却让我十分厌恶,不愿回答他。
我说:“她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如果是你们抓了她,就把她还给我。”我强忍着怒火,补充道:“多少钱都可以!”
韩千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姬大侠,我不知道你从什么人那里听说了这样的事。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贵千金绝无可能在我们这里。”
我问:“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韩千浪笑着,说:“姬大侠不了解我们的生意。这世间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有可能被我们抓来,但前期提她得是个女人!”他轻轻摇着手中的铁蒲扇,轻蔑地说:“一
个四岁的女娃娃,我们抓她有什么用处?难道要养她十年,等她长成一个女人再卖吗?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我心中更加凄凉,因为韩千浪的话十分在理,他们的确没有必要去掳掠一个年仅四岁的女娃。但是,费劲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这唯一的希望,我却如何能够死心呢?
即便是让这希望破灭,我也要亲眼见到才可以!
我指着韩千浪后的百花洞,说:“我要进去看看。”
韩千浪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对。但当我走到韩千浪旁的时候,一把铁蒲扇“呼”一声挡在我前。
韩千浪说:“姬大侠,当年陆家山庄的事在下的确有所耳闻,也自知不是姬大侠的对手。但我黑蛇帮有黑蛇帮的规矩,这百花洞却也不是任什么人都可以闯的。”
我说:“如果我一定要闯呢?”
韩千浪冷哼一声,说:“那你得问问我手中的铁扇答应不答应。”
我冷哼一声,冲着他手中的铁扇,问:“我要进去,你答应不答应?”
我说:“它不说话,我就当是答应了。”说罢,我撩剑挑开韩千浪的手臂,顺势将他推到一旁。
韩千浪怒道:“你竟敢耍我!”他手中的铁蒲扇向我一挥,一股强劲的风扑来,内里隐约含着一股颇为强劲的内里。
我向后一纵,跃出数米之远。但令我惊讶的是,韩千浪的铁蒲扇出的风非但没有衰减,反而愈发遒劲,卷起地上的碎石竟如同发出了数道暗器一般。我想左一侧子,躲过迎面的劲风,那几块被风掀起的碎石直直地打在远处的石壁上,碎成粉末。
好强悍的内力!
我不讶然。想当年陈大刀的武功在十大门派之中也不过是居于末位,没想到他手下的徐长风的一个手下,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内力。
看来,这个江湖之中依然隐藏着许多高手,只是我从来没有碰到过。
2.
无奈,我只能再次拔出青光剑。
当青光闪耀的瞬间,我看见韩千浪脸色一阵发青。我以为是青光剑的光芒映照的,但又觉得韩千浪脸色的青色似乎是从内里发出。
我将青光剑重新插入剑鞘之中,韩千浪的脸上依旧发青。他死死地盯着我手上的剑,目光中似有惊恐之色。
“这,这剑莫非是”韩千浪颤声说道,“青,青光剑?”
我又拔出青光剑,展现在韩千浪的面前,说:“不错。你认得这把剑?”
韩千浪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惊恐之色更重,他的目光落在我左手边另一把始终没有拔出的
剑上,那把隐匿在雪银剑鞘之下的血芒。
“那,那另一把便是”
我说:“是血芒剑!”
韩千浪子猛地一颤,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目光呆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感到害怕的事。他的手不知为何却伸到了自己的胯下,嘴上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
我说:“你想看看吗?”
“不!”
韩千浪发狂一样地喊着,他目光忽然变得异常凶狠,手中的铁蒲扇一横,竟然像是挥舞着一把刀一样向我砍来。
铁蒲扇在空中发出“簌簌”的声响,细小而狭长的声音十分独特。但那声音也同样警醒我,那铁蒲扇的棱儿如刀一样的锋利!
我撩起青光剑格挡,本以为那看似普通的一把铁蒲扇绝不可能与削铁如泥的青光剑对抗。
然而,当铁蒲扇与青光剑交错的瞬间,我却听到了那把铁蒲扇里发出了肆虐的吼叫,似乎是见到了多年的劲敌,不顾一切地要与青光剑再争输赢一般。
韩千浪似乎是疯了,他大声地吼着,铁蒲扇一扇,那股强劲的风再次向我扑来,夹带着无数碎石,将我生生bī)入角落。
我挥剑成盾,dàng)开向我飞来的石块。
但韩千浪不给我丝毫喘息之机,以更加凌厉强劲的攻势向我扑来。手中的铁蒲扇再次发出“簌簌”的响声,其锐利简直让人难以抵挡。
当对手方锋芒毕露之时,则要避其锋芒,伺机挫其锐气。汀兰古中,那十一式剑招里,便有一猛锉对手锐气的招式。
只是这招太过于狠毒辣。所以,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使用过。
然而,面对着迎面而来的韩千浪。对付这样的徒恶人,便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
我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反握长剑迎击向前,却在扇棱将砍在我上的一瞬间侧躲过,将手中的青光剑,直直地送入了韩千浪的两.腿.之间。
“啊!”
韩千浪一声惨叫,那是一种十分痛苦的叫声。
我与韩千浪交换位置,背相对。韩千浪在我后痛苦的呻吟着,虽不愿如此,但我并不后悔。
我转过去,看着夹着双腿缓缓蹲下去的韩千浪。我听见了他的哭声,凄惨的哭声。他喃喃地说着:“为什么?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是贼,你祸害了许多无辜的少女。你命该如此!”
韩千浪强忍着痛苦,转过来时已是涕泪横流。他那四四方方的脸也因痛苦而扭曲成了一个不太规则的多边形。他说:“二十年了!二
十年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二十年?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便问:“你什么意思?”
韩千浪一抹鼻涕,冲我吼道:“二十年前是血芒剑,二十年后是青光剑,同样的剑招为什么你们都不肯放过我!”
青光血芒,一世剑狂。
我说:“你说的可是当年的剑狂?”
韩千浪吼道:“就是他!姬啸风!我这一生都忘不了这个名字!是他!是他毁了我作为男人的尊严!”
我说:“他是我爹!”
韩千浪愣住了,他的表忽然不再那么痛苦,反而是一种凄凉的苦笑。他不停地摇头,冲着天不停地笑着,似乎忘却了痛苦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韩千浪不停地叫着,“当年我不过是自称迎风一丈而已,尿得远到底有什么错?!有什么错?!”
3.
就在韩千浪不知以为什么而沉浸于凄苦地自嘲时,余十三突然从我后冲了出去,一把闪亮的匕首钻进了韩千浪的心窝。韩千浪瞪着眼睛,嘴角一阵抽搐,他狠狠地说:“你,你个臭小子!你竟然敢”
余十三冷哼一声,他的表就像吃人的野兽一般凶狠,冲着韩千浪冷冷地说:“我当然敢!因为你该死!你该死!”
匕首无地抽出韩千浪的口,鲜血如泉水一般地喷出来,溅得余十三满脸都是。那原本凶狠的脸庞,变得更加狰狞。
余十三手上紧紧地攥着匕首,一步一步地向着山洞靠近。
另外四个汉子原本横在洞口挡着,却莫名地被这个疯狂的少年吓得向两旁倒退,直到闪出一条通道,他们始终不敢向前一步。
“十三!”
我第一次这样喊他。余十三子一顿,停下脚步来转看着我。他的脸满是血渍,看起来依旧十分狰狞,但目光却柔和了许多。他疑惑地看着我,半晌,眼中竟然闪烁着泪光。
我问:“你怎么了?”
余十三说:“我娘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
我怔在了原地,看着余十三冲我微微一笑,抹去眼中的泪水,重新恢复那副凶狠的模样,转过去,一步一步地没入洞口。
这个少年令我越来越觉得迷惑。
他坚毅而又倔强。他知恩图报却又装得十分冷漠。他像野兽一般凶狠的时候,却在回眸的一瞬间让我看到了他那柔软的内心。
他是谁?
直到许多年以后,当我想小月讲起有关余十三的往事之时,我仍旧忍不住地感慨,这个无而又多的少年,这个令我始终感觉到歉疚的余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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