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下青山》第四十一章 水中月

    这是一段深埋在蝶儿心中最为珍贵的回忆。
    秘境四周开始风云变幻，之前被破坏的紫罗兰群重新生长起来，干涸的湖泊再次注满清水。
    仿佛一瞬之间回到了梦婆与青尘大战之前，万物复苏，一切都重获生机。
    湖畔一只喜鹊与一只蓝蝶正在打闹。
    她们每日一同晨间饮露水，日落观夕阳，就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好久。
    日月穿梭间，小喜鹊渐渐长大，一身洁白的羽毛分外亮眼。
    平常喜鹊都是黑白蓝相间的羽色，但这只似乎不同，通体洁白，且体积分外巨大。
    或许是吸收了秘境中的天地灵气之精华，使得她萌生出了灵性。
    但是常年与她一同生活的蓝蝶却没有如此大的变化，反而是与往日一样，风一吹，就会被顺带着飘走。
    于是乎，每每遇到大风天，喜鹊都会飞到蓝蝶身旁，用自己巨大的身躯帮她抵挡风雨。
    就这样，蓝蝶并没有因为喜鹊变大而疏远她，两人还是每天形影不离。
    突然有一天，喜鹊从其他的蝴蝶那里听说到秘境之外的蝶梦谷内，来了一位隐士高人。
    看那高人的装扮像是一名道姑，可能是看中了这块风水宝地，想要在此静修。
    得知到这个消息之后，喜鹊很想冲出秘境，去求高人帮她与蓝蝶点化一番，使她们早日修成人形。
    但是谷内的其他生灵却是好像很忌惮秘境之外的高人。
    甚至有其他喜鹊告诉她，外面的那个道姑，很有可能是魔。
    因为有好几次，她在运功的时候，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黑气，人间称这种黑气为怨气。
    一转眼又是好几十年过去了，道姑也不曾离开，几十年如一日的在谷中生活着。
    原本杂草丛生的山谷，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种上了各式各样的奇花异草。
    而秘境之中，喜鹊已经渐渐化为了人形，而蓝蝶却是奄奄一息，没有化成人形的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喜鹊不能再等了，她不愿意失去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她将蓝蝶捧在手中，冲出了秘境。
    “你疯了？那女人肯定是个魔！”喜鹊的耳边不断有其他同伴的劝诫声传来。
    可是喜鹊心中只有自己的好朋友蓝蝶，根本听不进他们的话。
    “纵使是魔我也要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救她！”
    就这样，喜鹊带着蓝蝶走出了秘境。
    坐在谷中打坐的道姑也是惊愕了一番。
    她来了这里几十年，第一次见到有活人走进这个山谷。
    喜鹊化为人形，手掌中托着奄奄一息的蓝蝶，走到道姑的面前。
    “高人！请你救救我的朋友！她如果再不化形，就会生命力枯竭而死的！”
    道姑望着眼前长相清秀的女子，螓首微点，伸出两只手指，只见指尖有一团白色微光飞出，融入了蓝蝶的体内。
    “这是我一百年的修为，希望可以帮助到她！”
    喜鹊闻言赶忙跪下：“高人之恩，喜鹊绝不敢忘，从今往后，只要高人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道姑笑了笑：“我也并非是什么高人，不过同是追求大道的修行者罢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梦婆。”
    喜鹊闪动着水灵的明眸，咧嘴一笑：“您德高望重，我还是叫您婆婆吧！”
    梦婆仰起头：“婆婆？我看上去这么老了吗？”随即她叹了口气，“也是，都三百多岁了。”
    喜鹊闻言嘻嘻地笑了起来：“不老不老。”
    就在两人谈笑间，蓝蝶的身上发出了极为刺眼的强光。
    “小蝶子也要开始化形了！”喜鹊激动的叫道。
    蝴蝶的身躯开始逐渐变大，最后化为了一名赤身的少女。
    梦婆拂袖一挥，一身碧蓝长衣穿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如出水芙蓉，肤白貌美，皓齿明眸，长发飘飘。
    “拜见婆婆，谢婆婆救命之恩！”
    她跪在梦婆的身前，默默地低着头。
    梦婆赶忙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不必客气，不知你们两可否愿意拜我为师？”
    喜鹊一听，赶忙也跪了下来，初次见面，梦婆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好人，根本不是他们所说的魔。
    “弟子愿意，拜婆婆为师！”
    “我也愿意！”蓝蝶见喜鹊拜了，自己也跟着说道。
    “嗯~”梦婆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刚化形，还没有名字吧！在这人间行走，没有名字可不方便，不如为师给你们取一个怎么样？”
    “全听婆婆的安排！”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好！”梦婆思索着，“你本体为喜鹊，通体白羽，取名为苍鹊。而你本体为蓝蝶，便唤你为蝶儿如何？”
    “苍鹊，好听！谢谢婆婆！”苍鹊高兴的说道。
    蝶儿则是颔首微点，声音酥柔：“蝶儿谢过婆婆。”
    随后，苍鹊一把搂住了蝶儿，梗咽道：“太好了，小蝶子，你没事！可把我吓死了！”
    蝶儿一边伸手拍着苍鹊的背，一边安慰道：“没事啦！姐姐，以后我们有婆婆了！”
    梦婆看着眼前的二女，伸出双臂将她们拥进怀中。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婆婆都会保护你们。”
    两女默默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四周时光再次飞速流转起来，原本三人的蝶梦谷逐渐热闹起来。
    梦婆手底下汇聚了好多弟子，这些弟子都是慕名而来。
    这些年来，蝶梦谷广做善事，已经成为了方圆百里之内有名的正派修行之地。
    一幕幕画面从青尘与梦婆的眼前闪过。
    有帮助百姓驱赶邪恶妖魔的画面，也有蝶儿四处给百姓施粥的画面。
    最让青尘惊讶的是，他竟然看到了曾经的梦婆云游四海，给穷苦的百姓治病的画面。
    这一刻，他才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梦婆可以成仙，而不是堕魔了。
    有些东西你没看到，不代表她没做过，不能因为她做错了一件事，而将她的所有事都否定。
    梦婆看得有些泪目，那些患者被治愈而露出的笑容，不正是这人间最美的东西吗？
    “婆婆，这是蝶儿最后可以为你做的了，回头吧，其实我们一直在创造着美好的人间啊”
    蝶儿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梦婆的脸上流下了一滴眼泪。
    此刻周围无数蓝色的蝴蝶汇聚在一起，变成了蝶儿的模样。
    她伸出纤细的小手，轻轻的抹拭着梦婆脸上的泪滴。
    “婆婆，这是蝶儿第一次见到你哭，蝶儿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只是蝶儿与苍鹊姐姐，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相伴于你左右了”
    蝶儿嘴角露出欣然的微笑，眼前的婆婆终于是变回了曾经那个善良的婆婆了。
    梦婆的眼泪划过脸颊，眼泪落于地上的一瞬间，一股黑烟腾起，随后消散得无影无踪。
    而随着黑烟的消散，梦婆的衣裳之上也是随之褪去一层黑烟，化为浅白。
    蝶儿看到这一幕，欣慰的点了点头，两串泪花随风飘向长空。
    而她的身影也从此刻开始变得逐渐模糊起来，从下而上，身躯化为蓝蝶，盘旋飞向远方。
    梦婆赶忙伸出手臂，想要将她抓住，但是本就是幻影，又怎么能抓得住呢。
    一瞬之间，蝶儿的梦境开始破碎，稀稀拉拉的记忆碎片回荡在秘境之中，化为点点星光，与这片紫罗兰花海融为一体。
    梦婆跪在地上，两眼呆呆的望着天空，嘴上扬起一抹笑容。
    随即青丝化白发，原本娇嫩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变成了满脸沧桑的老婆婆。
    “蝶儿，我最疼的蝶儿，你去哪啦？”
    “别把老婆子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啊，你和鹊儿，你们都回来吧！我们一起过平凡的生活。”
    “你们给我回来啊！我错了！婆婆知道错了”
    天空中一个白色的光球飘落在了梦婆的面前。
    “梦婆，这是苍鹊的魂魄。”
    青尘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免满心伤感。
    梦婆缓缓回过头来，望着青尘，眼神中已经失去了先前的神色。
    她慢慢爬到青尘脚下，两只手扯着青尘的长褂，音色苍老无力：“请你救救蝶儿吧！她很善良。她不该死的，该死的是我。”
    青尘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她用魂魄编制了这场时光梦境，梦境破碎，灵魂消散，魂断肠也无能为力了。”
    梦婆苍老枯瘦的手慢慢的从青尘身上松下，整个人愣在地上，随后两行热泪流过了那似乎干涸了上百年的眼眶。
    一束金光从她体内飘荡出来，落在了青尘的面前。
    金光散去，一本天书缓缓浮现，书上印着四字：大中祥符。
    “这个你拿走吧，我不需要他了，我这一生做了太多错事，以至于让我最爱的两个孩子离我而去。”
    “谢谢你，青山道士。快走吧，我不会再一错再错了。”
    青尘摇了摇头，缓缓转过身，朝着秘境之外走去。
    梦婆坐在地上，望着湖泊尽头的落日，不经感叹：
    “千年一轮回，最后你们又让我变回了那个心怀人间疾苦的清波。”
    这一刻，她放下了所有的仇恨，但她不会就此止步，大道茫茫，何处是尽头。
    “鹊儿，婆婆一定会找到救你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