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族主只当灵灵要扑杀,若是原先,死便死了,眼下有了生机哪肯放弃,强束星云不散,尽可能后飘,再一次试着合聚人形。
灵灵极想扑杀了残敌,可狄冲霄没有同意也就没有扑击,只是咆哮威发。
狄冲霄心怕灵灵见自己伤重凶性大发,抱紧虎头,喘着气道:“别这样嘛,哥哥由来不是圣贤人,可对他的神魂很好奇,死人可没法探究。而且有些事不到发生的一刻,无人能确定它必定会发生。他心中尚有美好,哥哥允许他活下去,去追寻他心中的美好。好嘛,别气了,哥哥发誓就救这一个,他没事了,那些没死的人,只要给他些灵浆,他都能救下。”
灵灵回还幼虎模样,跃到狄冲霄肩上,替他舔舐脖上伤口。虎舌过处,一层如水灵膜护在伤痕处,不令伤损恶变。
狄冲霄顿觉好过多多,挺身站起,看着星云聚合,心中多了些了解,暗思这一神魂看着和雾游类同,实则完全不同,倒与孟大哥的神魂有相似之处。
那边虚空星云又是三散三合,这一回终是勉强聚成人形,断手断脚回复如初。
穹族主艰难起身,打量谷内,只见八族子弟生还者不过十之二三,无一完好,元气可谓折尽。穹族主惨然道:“狄冲霄,你好狠!”
狄冲霄道:“彼此彼此,我从没说过我是英雄圣人,我只是一个顺应心念而行的灭神师,凡事当做则为、不计其余。穹族主,你若加入极神合守必可活命,八大族主也能少死一两个,以你之性也该会那么做。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舍己成人?”
穹族主惨笑回道:“没有答案,或许是我心内对当年那场大破灭之威太过惊惧,宁可快一点死也不愿多受一回折磨。”
狄冲霄耸肩道:“那我就信了吧。”自幻形袋内取出无忧灵浆、大木桶与圣湖水,放到一边。
穹族主恨声道:“这是在施舍么?!狄冲霄,神族永远不会归附于你!”
狄冲霄道:“我可不是你们,对让人做狗毫无任何兴致。与施舍无关,我与宁馨的儿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人世,那小子注定不会是个让人省心的主,都是给他留点事做好一些。没什么是比隐世神族做考验更为适合的了。先前我破碎了什么,你不会忘了吧?”
穹族主大喝:“狄冲霄,小瞧人也要有个限度!给儿子准备的考验?!本族主尚有祖神灵器可用,还能与你一决生死!”
灵灵威啸。狄冲霄右手摸揉虎头安抚灵灵,左手指尖闪现一抹银光。穹族主立觉心痛难忍,有所回复的神光散尽,别说祖神灵器,站稳不倒就是竭尽全力了。
狄冲霄道:“我早说过我不是慈悲圣人,在七极神晶完全散变为你那神光之前,我不用动手就能杀你。二十极神、八千精英都无奈我何,此战之后,隐世神族再非我的对手,我要做的事很多,只要你们不去毁灭人世美好,我就不会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算时间,该来了。”
穹族主听得糊涂,也不想明白,将手入怀,正要将体内有关穹族最大隐秘的灵器取出,忽觉不对,抬头上望,只见罩困山谷的重重风流在一个下降太阳的照耀下散尽。穹族主骇然,神光凝目再望,惊骇更增。正从天上下降的不是太阳,是一个天地灵光自行会聚而成的灵晶球。
灵晶球缓缓落降,于到达狄冲霄头顶上方的一瞬回还为天地灵光,如天河倒挂,倾泻而下,贯顶而入。
感受着惊人灵光会聚,曾有过类同体验的穹族主明白狄冲霄品等又有飞跃,超越九品,达至极神巅峰,距灭神境只有半步之遥。眼前青年明明伤损不在自己之下,可转眼就凌驾在自己之上,穹族主心中涌现从没有过的颓废之感,战心再无,跌坐地上。
及至自行汇聚的天地灵光尽入体内,狄冲霄伤势尽去,神光尽复。
盯着已可与天地四极对等一战的小子,穹族主苦涩轻语:“本族主苦修一生也无能办到的事,你居然能做到。”
狄冲霄将神光化为灵光送入灵灵体内,道:“我当然能做到,达至极神,以灵光奇变的玄奇,我就是天地灵光的主人,只要我真能做到以命坚守心念,旁人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得到的天地恩赐,我很快就能得到。穹族主,青穹没有和你说过么?隐世神族在我眼里从来都只是一块能让我超越魔皇的踏脚石,而非是一生对手。”
穹族主回思青霄所说,想起什么,苦涩更重,道:“原来你想要做的根本就只是将自己逼在绝路之上,若没有绝姓一族,若没有八神盟,今天你一样会在魔灭谷将残损暗魂之心再一次破灭,哪怕代价是会身死魂灭。但本族主无法想出这与美好有什么关系,残损的魔魂已然无法摆脱你的压制,没必要再一次将它碎分。”
狄冲霄道:“你非我,自是不明白。近半魔魂转生成我儿子,是我令魔魂变得不完整,残损魔魂绝不愿再和我住在一起,我能理解它那种痛恨与苦闷,岂会再困着它。只是我要是直接扔它远飞,以它的恶性与怨怒,对人世的危害只在十罪魔念之上,所以就要商量交流,结果就是各退一步。残损魔魂同意再一次碎分,我同意它将痛恨与苦闷发泄在我身上。这事可不好做,我是不怕死,但破灭之威若只我一人来承担,就算我能活下来,大地与人世受到的损害一样会是难以估算。所以就需要人与我一同分担,越多越好、越强越好。我想来想去,没有比隐世神族更合适的了。既然你们想杀我,我就给你们一个最具成功可能的机会。”
寒宁馨行来,道:“别说师兄算计你们,他很公正,只要你们真的心齐,今天到底会是一个什么结局,只在两可之间。这第二桩美好是你们的。就算你们全死了,隐世神族也没有全灭,只要他们能收集齐再一次破碎的魔器与魔魂,就能恢复元气,再争至尊。只不过那时的神族想要再挑战师兄,就要先胜过我与师兄的儿子。第三桩,我儿子想要重回完整,少不得就要和残存神族斗上一斗,有你们这些强到吓人的家伙陪他玩,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就不用担心混蛋儿子会胡来了。师兄,还有么?”
狄冲霄道:“当然有。穹族主,你们在意的只是世人生出的天命绝才,对平凡世人所渴求的东西毫无兴致,是以有人世皇王畏惧的你们分居八神洲,平凡世人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有你们的存在,不断冲击人类最后家园的兽袭也会多一份阻挡。我从不奢望你们会有圣者之心,但绝对相信你们为了自身利益连传说兽神也敢打主意。所以我允许你们为了战胜我不择手段,继续扮演护卫人世的神裔。这最后嘛,是私心,今天我是智胜,不够痛快,他日,我会以一人之力独对八神盟。宁馨,走了,咱们还有好多事要做的。藏少,艾大少,骨头没散吧?怀恩小子,先前你扔了一地纸条,到底有没有拿出管用妙计?”
闾怀恩跛着脚逃离慕兰一众美女的追杀,躲到狄大神将身后,苦脸求救。
狄冲霄心下纳闷,拦下慕兰、崔英,拿过纸条一看,撇嘴摇头,随手扔飞了。妙计随着谷底风流上飞,明媚阳光下依稀可见了愿计三字。
了愿计,死前了愿,好比刚刚怀恩小子还有时间和美人儿亲亲摸摸,完成从男孩到男人的最为关键的一步。至于是哪一个美人,当然是多多益善,有一个算一个。反正是要死,宁可爽死、绝不惨死,神魂锦囊妙计一向如此,不管主人能不能达成,只管给出最占便宜最为有用的妙计。
直至狄冲霄的神光气息远不可察,穹族主才从苦思中回转,欲要踏碎灵浆,终是收脚,给幻族主、逆族主喂了下去,转身将虚族主放进灌入圣湖水的木桶里。八位族主只余其四,另四位皆死在无可抵挡的暗魂之心大破灭中。过得一会,两族主重伤好转。逆族主拿过灵浆,寻人救人。幻族主灌水入桶,将垂死极神、尊神移入其中。
虚族主死相得以停滞,虚弱地道:“刚刚你与狄冲霄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盟主,狄冲霄够狠,神族元气折尽,要想还能如前般独霸八神洲,要想不被依附者反噬,碎片散魂就不能不去找不去抢,最后一切都只会如他所愿。堂堂神族竟被他人施舍,堂堂神族竟然成了他人为教训儿子准备下的器具,我好恨!”
穹族主道:“那就将恨埋在心里。虚老弟,明明我们占绝对优势,为什么反倒一败涂地?我们到底差在哪里?”
“若非尘族主四个各怀心思,对盟令阳奉阴违,今天岂会惨败至此。”虚族主连声咳嗽,喷出的血染红湖水。
穹族主看向天穹,道:“不是心不齐,不是缺少天命之才,是神族之中没有一个人能如狄冲霄般以命坚守觉醒心念。我自问若与他易地相处,此处不会有一个活人。我做不到,你做不到。”环顾四周,道:“他们更做不倒。今天,是他胜了;他日,未必。神族这一代败了,下一代未必。教训儿子的器具?哼,他那魔子何尝又不是我神族子弟的磨刀石。”
逆族主回返,毫不掩饰地道:“目下各族折损极重,唯有穹族还有三分元气,盟主是否有意八神合一?若是,本族就此退盟,等着盟主的吞并与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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