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宾全文全本目录列表》第十三章 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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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一过，转眼就是隆冬。
    整个江南褪去了秋天的红火，到处是冰雪覆盖，白雪皑皑。房檐上，还常常吊着精灵剔透的冰柱子，鬼斧神工，不同于往日，但是很有一番风景。
    端府织锦坊的衣裳也已经做好，就送来了。锦瑟一共有十一件，到底是少奶奶这个身份金贵些。
    红橙黄绿青蓝紫，一种颜色一件，当然这些定不是锦瑟选的，而是婆婆和奶奶选的，红橙黄绿青蓝紫，染过布的人都知道，有这几个色。只要存在这三界之中的色彩都能染出来。所以，婆婆在解释这八件衣服的时候是说，这样你就有福气穿尽天下颜色了。这也是讨了个好彩头。锦瑟亲自选的有三件，一件牙白，一件浅绿，一件鹅黄，三个锦瑟稍微偏爱的颜色。
    那新人推荐给锦瑟的那个富贵花就绣在紫色的衣裳上，上面的牡丹一团一团，但是颜色大抵较暗，可看上去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老气，穿在锦瑟现在略微福气的身子上还正好。既没大一分也没小一寸。和着来，连颜色都适合。连晓小在一旁也说，自家小姐不在是小姐了，而是一个真正的夫人了。有些紫气东来的感觉。
    锦瑟苦笑，大抵这世间的东西都是这样，看上去好，穿上去不一定就好，相反看上去不好，穿上去也不一定就不好。正如人也一样，相貌和人心到底是差些的。
    屋内也添加了烤炉，一天到晚总是能看见那火苗芯子，倒很像是那阴鸷毒蛇嘴里的三寸毒舌，硬生生的要想要把这隆冬都吐下。
    屋子里烤的暖烘烘，和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的对比。锦瑟还给自己房间加了条摇椅，红漆橡木带香味，繁花镌刻镂雕空，覆上一条裘狐毯，说多豪华就有多豪华，说多浪费就有多浪费。而且这东西大抵是老人用的，只是锦瑟第一眼看上之后豪气的一口气买了回来。便常常窝在上面呆在火炉边睡上一下午。直到晓小把饭菜端来，锦瑟才醒。
    锦瑟的胃口，忽然之间也变的很大，以前不爱吃的现在都能吃下，身子继续长肉。婆婆和奶奶发现之后却异常欣喜，因为除了呕吐，所有的症状都是怀孕的征兆。还特意请来了大夫让端亦景在一旁守着问诊。
    端亦景端着茶杯坐在一旁，不说话。锦瑟也就懒得解释，反正就是一个大乌龙。随便大夫诊治。大夫自然是不能诊出有喜脉的，只是大夫再也不开补药。因为，锦瑟的身子，应该是二十二年来最浑圆的时候，而且锦瑟那么渴睡。再开补药，估计一出冬，锦瑟就能有以前俩个大了。
    因此，开了些清脾清肠胃的药进行调理。大夫也不知道锦瑟为什么会比以前渴睡，这不是春天，不应该是环境所致，也不知是不是病，但是要是是病的话，却没发现其他异常，相反锦瑟除了不睡觉的时候，精神大好。可要说不是病，也觉得不对。
    唯一能解释的清楚的便是，锦瑟不需要管理端家的声音，操的心自然也少了些。而且冬季又没事情，房间也暖烘烘的，让人想睡。他交代锦瑟，还是将窗户打开些，不要将室内气温弄这么高。
    而且你说，一睡就是一下午的，要是没人在身边窗户又紧闭，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要锦瑟也找点事情做做，打发点时间，不管是看书还是女工都很好，总比睡一下午强。更何况锦瑟就是爱书之人。
    婆婆和奶奶也就很着急的派人去集市上采集了许多书，不管是什么样的书，都给锦瑟帮了过来。还给锦瑟的房间都加了个书架。因为觉得这些放到书房还要走出去取，寒冬腊月的多难啊！她们就怕锦瑟犯懒。要是不取，还不是又要睡一下午。
    也因为那个书架微微改变的锦瑟的房间布局，端亦景睡的那个卧榻从内墙被移到了窗户下.
    他还是一样保持着隔一天来一次。很多天晚上，锦瑟看见那个窗户是稍微的开着的，因为大夫说过要通风。锦瑟后面觉得也不是个事情，这大冷天的夜晚，端亦景的卧榻上面甚至是连件毛毯都没的。毕竟人心不是铁做的，端亦景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就叫晓小晚上不要打开窗户了。但是，晓小总是疑惑，“小姐，我早就听你的吩咐，明明没打开。”
    书搬来，锦瑟的情况好是好了一阵子，但是锦瑟很快的对所有的书都失去了兴趣，快的好像就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锦瑟就抱着书本睡了，再说没人在，除了自己，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在看书还是在睡觉。大不了，听到声音了马上醒来装成是看书的样子就行了，而且，晓小的性子毛毛糙糙。她走路一般都是有响声的。
    这个办法果然是个好办法，自己好几次在晓小进来之前顺利的拿起已经掉到地上的书本，然后佯装看书。
    晓小每一次进来都是深信不疑“小姐，你又看了一下午的书吧！恩恩，不错，不错，只要不是睡，就好。大夫都特意交代了，你睡的太多了，太不正常。”
    锦瑟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肚腩，这也不正常太多，问晓小“晓小，你说我为什么会胖那么多啊？娘和爹都不胖。”
    晓小摆好碗筷，菜都比较素，自从大夫诊了脉。连锦瑟的菜都改了。她端起一碗有些乌漆抹黑的汤药，递给锦瑟，这是大夫特意交代的，饭前喝能减少锦瑟的进食量。那东西看起来没卖相，闻起来也不算是清香，但是喝起来却算是清清爽爽，有些像碧螺春那一系列的绿茶。所以，锦瑟喝着不太反感，相反还有些上瘾。谁叫锦瑟爱碧螺春呢。
    锦瑟接过喝下去，晓“小姐，你这不是胖，是福气，知道吗？女人上了一定的年纪的要长胖，你看夫人和老夫人很瘦吗？你看刘妈很瘦吗？这是富态的表现，说明小姐你有福气。而且你看唐朝那时候都以胖为美呢，那权倾一时的杨贵妃不就是靠着那丰腴的身材吗？而且，小姐身子的确是有那么点胖，但是脸小看不出来。别人不知道的还是以为你十七八。”
    锦瑟被晓小那些不着边际的安慰法安慰的头头是道，但是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在乎，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没有悦己者与已悦者，那么又何必在乎。
    而且，晓的对，自己的身子不去摸，真的看不出来有多胖。
    锦瑟除了没条件没养花外，但是还因为这天气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晚饭后，夜幕之前，锦瑟在端府散步，披着厚重的斗篷，闲庭信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开始笨重的身子。锦瑟还是怀恋自己以前的样子，即使不是风扶柳，腰子纤细地能做掌上飞舞。但是跟了自己二十二年，现在这样的秦锦瑟是陌生的。
    后花园，也有几朵腊梅独自开放，锦瑟也会独自呆上一阵子。疏影暗香，白甘清冷，屋后积雪如银，冰清玉洁，眼前月色如玉。锦瑟不禁想起了宋代辛弃疾的一首诗。
    “月淡黄昏欲雪时，小窗犹欠岁寒枝，
    暗香疏影无人处，唯有西湖处士知。”
    暗香疏影无人处，唯有西湖处士知。此情应此景，倒是有几分相似。心底反复朗诵，顿觉瑟意上心口。这世间才人多半是不得志之人，都是孤寂潦倒之人。穷途末路之际，也幸得有人相伴，聊以慰藉着清贫人生。
    而自己平凡的一个江南女子而已，却在这端府豪门之中，无任何人可诉衷肠。
    “小姐，起风了，回去吧！”晓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也似乎有些惆怅，这时候的小姐总是对景伤情，自己知道却无能为力。
    锦瑟点头，起身回屋。
    回屋把斗篷脱下，晓小接过，用鸡毛掸子把上面的厚厚的积雪弹下。晓小一边弄一边说“小姐，我估计把你这些日子带回来的雪积起来，一定能把你都给埋了。”
    锦瑟进屋去找喜睡。
    喜睡是一只鹦鹉，是于大哥在得知自己喜睡之后送的，说是陪锦瑟解闷，这会说话的活宝的确是比那些书本死气沉沉的东西好些。于大哥也的确是了解她。五彩的羽毛，调皮的个性，为锦瑟增加了不少乐趣。
    喜睡这个名字是锦瑟取的，因为它见到锦瑟的第一句话就是喜睡。于大哥拿着它对锦瑟说“锦儿，听说你最近喜睡，所以，我买了只鹦鹉，陪你解闷。”鹦鹉学舌的本能让喜睡在听了这话后，来了三遍喜睡。锦瑟就顺其自然的叫它喜睡。
    喜睡和她很好相处，也是因为如此，锦瑟还经常会带着它出来散步，但是它听晓小抱怨了一次冷之后，也有模有样的学着说冷，只要一看见锦瑟开始披斗篷，它就开始装睡，要是看锦瑟真的朝它走去，它就左蹦右调的飞起来，甚至还是龇牙咧嘴，对锦瑟进行攻击。但是最后被锦瑟横眉冷对，它就是乖乖的偎到一角，然后用委屈的声音，看着锦瑟说冷，冷，冷。
    欺软怕硬，锦瑟在心里下结论，这样的性格，决定好好的教训教训它，把它挂在门口一个时辰，“威胁”它。它冷着打颤之后也学会了在锦瑟怀里撒娇，一动不动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锦瑟大乐，但是从此再也没把它带出去。
    话说到于阗，也想到了这些日子的行为，锦瑟也会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自从西南山回来之后，锦瑟就没有好好的和他说过一句话。更是因为懒惰，除了睡醒那会围着端府看这白雪皑皑，一片冰清的世界外，锦瑟不爱出门。
    很多次，都看见于阗看见自己疏离的背影黯然伤神。很多次，他的话因为锦瑟的故意打断而不得不一个人咽下。但是能怎么样。锦瑟也伤心，甚至是有些心痛，二十二年还第一次有男子能为自己动心，还是第一次有男子和自己说，锦儿，我只要看你笑，只要看你笑。
    那么深的情，锦瑟觉得感动，也想走上前，告诉他，好，我为你笑，像四年前那样笑，像晓小那样笑，像织锦坊的新人那样笑。四年，从来就没想过身边会有人这样一直默默无闻的爱恋自己四年。
    但是，即使再怎么感动她是有夫之妇，不久的将来就是弃妇，是会遭到世人唾弃和谴责的人。这世间本就没清白可循，即使自己是被害者，但是她还是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于大哥，清清白白一身，他有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而不是这一辈子为了秦锦瑟一个人而一起背负骂名。
    有些人注定这辈子只能辜负了，于阗对秦锦瑟的爱慕，只能埋葬。他的爱就像是初春时开的那朵莲花，开在了秦锦瑟最苍白的季节里，注定没有足够的养分开花结果。只能落得一个枉有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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