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逐渐散去。
来人外貌平平。
手持一柄亦是平平的三尺青锋。
可这世间人或器是否平平无奇,从来不是由外貌决定。
只要认识眼前之人的人,就绝不会认为他平平无奇。
相反,这世间,从无人能有他之锋芒毕露。
也因为他,哪怕是一柄寻常青锋,三尺铁剑,一样可以让天下群雄束手。
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世界。
论及世间锋芒,剑道独领风骚。
仙道世界有剑仙,杀伐第一,带来一切终焉,永恒终结的纪元破灭之天尊灵宝,其成道之宝,就是终焉神器,末劫为尊,连至高都要暂避锋芒的诛仙四剑。
佛道世界,自然也有剑佛。
武道世界,则是一位位剑神。
只是,诸佛时代,并没有成道剑佛。
而眼前之人,虽然自称剑佛。
但在群侠传世界,他却是……最后一位剑神!
覆雨剑客浪翻云!
极于情者极于道。
以情入道,剑道通天!
在旧武时代,这位剑神,就是独领风骚。
虽然有剑魔与之平齐,可是剑魔独孤求败,是将剑术衍化至极致的剑客。
论及境界,论及对剑道这条通天大道的贡献,十个独孤求败,也比不过一位覆雨剑客。
林恒并不是看不起独孤求败。
事实上,剑本就是杀人器,剑术也就是杀人术。
在那场紫禁城之战中,若没有独孤求败,林恒也未必能够胜天道无忌。
可既然称之为道。
那自然就是道重于术。
剑道高峰耸立,作为旧武时代最后一位剑神,容纳剑道诸多高峰精华成道了浪翻云,很有可能是此界剑道极致了。
那个时代,唯一的天人大快意。
覆雨剑客浪翻云。
“林,施主?
堂堂覆雨剑客浪翻云,什么时候,转修佛道了?”
林恒望向覆雨剑客,轻声说道:“阁下若是来迎本帝归来,本座自然欢迎之至。
可若是别有所图,那就让本帝看看,阁下的覆雨剑,百二十年之后,有没有更进一步。”
对于浪翻云,林恒的观感是很复杂的。
坦白说,他和这位昔日剑林之中独领风骚的大剑客基本上是毫无交集。
可是在拦江一战之中,他却使出了覆雨剑客的覆雨剑术,或者说,覆雨剑道。
虽然那时,是假借主神残念使出。
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
任凭主神残念之中,有千般神通,万般大道。
可是以林恒的条件,只要使出来。
八成可能是爆体而亡。
剩下两成就是失去所有底蕴,日后再无可能于超凡之路上前行。
所以那个时候,覆雨剑道就是最优解了。
没有他,林恒根本不可能击败厉若海。
也就不会有之后,小明王出手,曹正淳使出天下第一守御,引发之后种种了。
曹正淳再怎么想要一报魔师之恩。
他也是天榜大宗师。
如果林恒死在同为先天之境的厉若海手中,那他绝不会出手。
大宗师,自然有大宗师的心胸,以大欺小,绝不是任何一位大宗师所求。
只有逼得小明王出手,林恒才能有一线生机。
说林恒是因为浪翻云的覆雨剑术才从必死之局中生还,也不为过。
所以哪怕明知道浪翻云来者不善,林恒也仍愿意给浪翻云一线生机。
可若是浪翻云执迷不悟。
那林恒也毫不介意。
亲手送他,入葬!
旧武时代,本就是被他终结,那剑道剑神,他来终结,也合情合理。
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旧武的剑神了。
剑道百年无主,可如今,林恒已经为他找好了扛鼎之人。
在林恒的注目之下,自称剑佛,头上已然散去三千烦恼丝的浪翻云双手合十,轻声说道:“这世间,已无覆雨剑客浪翻云,只有佛门剑佛。
这次入界,本来是追回庞斑,没想到居然得遇施主。
对世尊而言,施主胜过千百万个庞斑。
若是施主愿意随贫僧回佛界,就算是未来佛之位,世尊也会留给施主的。”
林恒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望向浪翻云,寒声说道:“本帝乃是武帝,就算这方世界天道再怎么不认同本帝。
本帝依旧是此界唯二的至高位格。
本帝若是臣服他人,那就是武道俯首,武道低于佛道。
甚至于,此界人道,再无一道压万道之威,而是沦为万道之一。
既已无缺,当知此理才对!
你浪翻云成道,全来洞庭湖观潮百年,如今飞升天人,投入佛门,就可以忘本不成?
你的覆雨剑呢,让我看看,你的覆雨剑道,大到了什么程度,居然可以忘记自己的起源之界!”
林恒对世界的归属感之强,是别人无可想象的。
源界前身,就是因为林恒一人而毁。
对源界的愧疚感,甚至于成就了林恒的执念,也成为了林恒摆脱主神桎梏的凭依。
可以说,林恒所有的成就,都摆脱不了源界。
也因此,叛界之人,对他而言,几近不可饶恕。
哪怕是救过他的覆雨剑客,也是如此。
浪翻云却没有动怒。
他双手合十,那柄覆雨剑坠落在地。
“不是贫僧忘记了起源之界,实是佛法无边,诸天万界,愚昧至极,不知唯有佛之觉悟,才是渡世之阀。
将这方世界早日归入佛门之中,是为此界着想。
武帝纳诸天以养此界,为何堪不破虚妄。”
浪翻云深深叹了口气,面色严肃了起来,轻声说道:“覆雨剑道,已然被本座遗落。
就让施主见识一下,何为佛法,无边!!”
林恒张了张口,望向庞斑,轻声说道:“就是这玩意,把你击败了?
庞斑,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眼前之人是浪翻云?
还不如说是一个狂信徒。
这世间,岂有剑客将自身剑道遗落之理。
剑道者,一如笔直高峰,宁直不弯。
何为剑,宁在直中取,不再曲中求。
浪翻云入佛门,林恒可以理解。
可浪翻云放弃自身剑道……
林恒只能说。
旧武剑道扛鼎之人,浪翻云已死。
活在世间的,唯有一个披着浪翻云皮囊,存活于世的佛门狂信之人。
佛门度化之术,果然名不虚传。
那唯一能够与庞斑一战的旧武百年风流,今日尽去。
林恒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或许转修佛门的浪翻云剑术威力更盛,可以剑可通天。
可是一个遗落了自己剑道的剑客。
也配和他一战?
“强的不是剑佛,是他身后那位!
若不然,本座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剑道遗落之人!”
庞斑面色羞红,破口大骂道:“那位世尊的境界与我的差距,都不是逆行伐仙可以解释的。
那简直就是蝼蚁屠真神。
借助了他力量的浪翻云,那是本座能够抗衡的吗?
你不知道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
“世尊?”
林恒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不过,只要击败剑佛,总能和那位世尊见面的。
林恒轻声说道:“师尊有事,弟子服其劳。
浪翻云,本帝不屑战你。
新武旧武两极对立,那就让本帝的弟子,新武剑道扛鼎之人,与你一战!”
新武剑道扛鼎之人?
剑佛浪翻云将眼睛眯起,望向林恒身后的嬴政,轻声说道:“秦皇嬴政,以太阿剑封禅,从某种程度上,说秦皇是剑道开山之人也不为过。
可是秦皇毕竟初初转劫归来,不过练神意境,如何与贫僧一战?
如果你是寄希望于秦皇武道始祖,万法不侵的话,那就太想当然了。
武道包不下佛道。
更何况,以此取巧胜贫僧,可不算以剑道胜我。”
就算浪翻云已然入佛门,剑道遗落。
可他就算是在佛门,也是剑佛。
只不过,他选择将剑道压服于佛道之后。
秦皇时代,无有佛门。
日后达摩东渡,也是选择以佛入武,这才有了武道禅宗。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奈何秦皇,是因为秦皇乃武道始祖,而他们都是以武道超凡。
就算是庞斑,也是依凭武道,从未遗落道心种魔,只是将道心种魔愈发推演至极致罢了。
可浪翻云。
他选择以武入佛,武低于佛。
那他的的剑,就可以伤到嬴政。
林恒自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是想要让嬴政战浪翻云。
谁说他座下,只有一个嬴政做弟子的?
“政儿怎么说也是本帝的首徒,这种事,就让他的师弟来解决。”
林恒转过头去,轻声说道:“痴儿,还不醒来?”
客栈之中,一股纯粹的剑意升腾而起。
上照九天,下映十地。
锋芒毕露,恰似当年覆雨翻云。
在其中,一游侠儿持木剑走出,跪倒在林恒面前。
“温言拜谢师尊传道之恩。”
传道之恩,大过于天。
林恒就算没有说过要将他收入门下,他也谨记自己乃是武帝门下弟子这一身份。
林恒嘴角勾起,轻声说道:“起来吧,本帝没那么多规矩,在乎的,唯有身边之人。
这是你的大师兄,秦皇转劫归来。
这是你的师娘,女帝东方。
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你手中剑,无物不可斩。”
初初窥见无上剑道的温言长大嘴巴。
对于处于尘埃之中的江湖游侠儿而言。
无论是秦皇,还是女帝,都是传说,类似于神话中的人物。
寻常游侠儿得见一面,就能吹嘘一年。
更别提同处一门了。
师兄师娘,这哪是他能过欺负的啊。
温言咽了口口水。
林恒见状,莞尔一笑。
这傻小子。
还当自己是游侠儿呢。
温言如今,剑术如何?
剑术通天!
通天剑术,如何不能与两人并肩?
至于剑客所求的剑神之位。
林恒望向浪翻云,嘴角勾起。
就让本座看看,你这个剑佛,能不能和本帝弟子相提并论。
温言已经在恭敬的对师兄师娘行礼。
秦皇淡漠点头,女帝却亲自将他扶起,悄声说道:“你师兄就是这样,冷面可不冷心。
对师娘他都不会多说什么,但他心里肯定也开心着呢。”
温言连忙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没事的。”
“温言,为师要你做一件事情。”
林恒轻声开口。
温言一愣,连忙说道:“师尊请说,弟子无不从之。”
林恒点了头,指向浪翻云。
“去,杀了他。
杀了他。
你就是天下第一剑客。
或者说,剑神!”
旧神陨落,新神崛起。
这本就是定理。
温言虽然一时没有想明白其中道理。
可他还是认真的点头说道:“剑神不剑神的无所谓。
既然是师尊想杀之人,那就必然有可杀之道。
师尊放心,我去取他项上人头。”
“噗哧。”
一旁的庞斑笑出声来,轻声说道:“你这小子,可知道那秃驴是谁,取其项上人头,好大的口气。
林恒,你怎么能害你徒弟呢。
不到先天之境,剑意倒是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
林恒眼神瞥向庞斑,轻声说道:“你若是知道这道剑意是谁人所有,那就不会说出这句话了。
这剑意,太有意思了。
世间剑客,以剑分术,道,虽说大多剑客求的是剑道通天。
可剑术乃是杀人术,术之极致,毫不逊色于剑道之通天。
一般而言,世间剑客,大多修剑道,辅修剑道。
也有剑道风流子,纯修剑道,剑意精纯之极致,可以斩仙灭神,乃是千古罕见的剑道巨才。
更少数的,乃是纯修杀人剑术,这条道,极难攀登至顶峰,可一旦登至,就可以凡人之身,让群仙星落如雨。
诸天剑道,能够同修剑道剑术,共登顶峰之人,远远不是一个时代镇压之人能够形容的。
这剑意的上一个主人,便是这样的存在。
这样的人,天下第一对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这天下之大,唯有那一袭青衫,想拿起便拿起,想放下便放下,轻描淡写,写意逍遥。”
庞斑愕然。
这世间,真有人得双全法,如来与卿皆不负之人
至少这方世界,从未有人做到这等风流。
剑道尽头谁为峰。
林恒青衫仗剑,也曾有那一丝触动。
温言仗剑而出。
手中木剑对覆雨剑。
剑佛剑术,对两袖青蛇。
这是这方世界千年未有之剑道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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