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芮拢了拢头发,似乎想起了自己从前的份。虽然庶出不比嫡出,可也是个正经的小姐,半个主子,她不想在临死时还只做个丫头。
她淡然地望着护国夫人说:“此时您一定会怀疑,为什么我在此时说这件事。那是因为当初卖了我的那个小妾就是您儿子的亲生母亲。她当初卖了我,害得我娘夜思念孩子,最后竟然得了疯病。张府里见她治不好了,就直接派人给她扔到了街上。就这样她被一个男人捡了去,成了亲,有了我现在这个妹妹。不过那男人待她倒是好,只可惜我娘死的早,我如今想孝敬她而不成,也只能在我这妹子上出些力气了。”
护国夫人听到此处倒是也觉得伤心,可是一想到事可能涉及到自己过继来的儿子不免又觉得实在应该查问清楚。她说道:“你说卖了你的小妾是谁?”
子芮一听,便恨得咬牙切齿:“夫人,您在过继儿子的时候想必也查问了家世。当时张家可是说着孩子的亲娘死得早罢了?其实并不是。也是天道好轮回,她将我卖了,把我娘bī)死,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她行事太过招摇,结果终于被歹人给盯上,也让人抓了去,不知道卖了哪里去。都怪她平时在府里作恶多端,她走了以后,她的儿子也是受尽了屈辱,无人管无人问。当时我还疑惑,张府也算是个不小的门户,怎么自家的妾室被人抓了都不敢声张。后来我算明白了,若换了是我,我自然也不敢声张的。因为抓了她的人就是成园的人,她待着的地方就是成园。而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没死,而是好好地在成园里活着。”
“什么!?”此言一处,让护国夫人受了好大的打击,若不是坐在凳子上,怕是此时已经瘫倒在地上了,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子芮说:“你……你给我说清楚。”
子芮倒是一脸轻松快意的样子:“此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只能说您的这位过继的儿子真是和他的母亲母子连心。虽然母亲丢了,但是他从未想过母亲会死,自从到了齐府也算是有些势力。他背着夫人您去查访从前母亲的事,您不知道吧。不过他确实是如此做了,而且让他找到了。当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成园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地要把成园铲除干净。表面上是为了朝廷出力,可背地里确实要给自己报私仇,不仅是您,陛下也不知道吧。”
子芮显然很高兴,她有一种把大人物玩弄于鼓掌之中的错觉。不过齐雅根本不去理会,哪怕是齐朗在处理沈成仁的事上是有报私仇的意味,也无非就是在最后对待沈成仁的手段残忍了些,其他并未有什么不妥。既然沈成仁胆子大到无法无天,竟然能把明堂给烧了,那么就是说他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
沈成仁必死无疑,是谁杀的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护国夫人没有女皇如此强大的心智,被子芮这样一说,心中便开始动摇,她觉得她心心念念的希望齐府能一直蒸蒸上都是个笑话。
子芮便是抓住了这一点继续说:“夫人,您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齐朗大一直希望能在成园被捣毁的子能把自己的亲生母亲接来奉养,所以他才三番五次坐立不安地着急着要尽快把成园除去。只是可惜啊,在沈大人知道有人要对成园不利的时候已经下令杀了成园里所有的歌姬舞姬。您边的那个丫头,她的姐姐不是也在成园吗?被杀了吧。同样,齐朗大人的亲生母亲也被杀了。齐朗大人还是晚了一步。若是您不让他一直稍安勿躁,也许他早就救下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您说齐朗大人会不会恨您呢?”
护国夫人竟然不知道自己过继来的儿子竟然还有生母在世。若是她知道,她能甘心让儿子把那女子接过来奉养吗?不,不可能,她没有那么大的度量。如今知道那女子已经死了,护国夫人心中竟然有一阵安心。可若齐朗真的如子芮所说是认为那女子的死和自己有关系,那以后他还能和自己同心同德吗?也是,这么多年来,齐朗真的与自己同心同德过吗?
子芮见护国夫人已经失去了防线,被自己攻击的体无完肤,心中快意。不过到了此时,她更是肆无忌惮,把矛头转向了女皇:“我一个常在宫里待着的人自然是没机会知道这么多的。不过我能发现这点也是因为我当初与沈大人走得很近。沈大人把什么话都告诉我了。呵呵,呵呵,哈哈哈。我才是沈大人心中最重要最贴心的人。”
这话虽然是说给女皇听得,不过她显然把女皇对沈成仁的感理解错了。沈成仁在齐雅心里无非就是一个长相与先帝有些许相似的替代品而已。从来只有女皇可以掌握生杀大权,掌握别人的心意,而别人不可以。子芮竟然以为自己是和女皇在争宠,简直是可笑,可笑至极。
不过此时女皇已经无暇顾及子芮的心,她看向护国夫人。她虽然生气齐朗对待沈成仁的手段太过残忍,也有心检验一下护国夫人的忠心,可是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秘辛。她有些心疼这个跟在自己边多年的人了。她从前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到头来才发现,那些她说要保护的都被她伤害了。
她的孩子们,她的沈将军,她最贴心的侍女,还有那个已经离开的先帝。
也许齐雅最想保护的那个人是自己吧。
齐雅挥了挥手,众人把子芮拉下去,按照护国夫人的处置方法,将她乱棍打死。果然护国夫人还是按照自己侍奉了一辈子的主子的意思给宫里的小孩子们做了个好榜样。
护国夫人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很多,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都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呢?她的人生前半段是为了主子齐雅,后半段是为了自己死去的夫君而支撑一个家。可现在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夫君死了,亲生的儿子死了,嫡亲的孙女跟着公主一起被发配了,好不容易有了个过继的儿子现在也看不清他究竟想干什么了。她所拥有的,她所失去的,说到底不也是被她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主子说赐的吗?她这一辈子,就是这位主子的一颗棋子而已罢了。
她缓缓地起,郑重其事地给齐雅行了礼说:“陛下,妾告退了。”
齐雅看着她离去,她清楚,此人已经不是那个同她可以肆意说话聊天的小丫头佩儿了,而是实实在在的护国夫人了。她又一次失去了。她的青的过往又一次失去了。
“母亲大人,您回来了?”
仍旧跪在祠堂的齐朗见了护国夫人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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