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禀道:“若非十分重要的事情,臣绝不敢搅扰陛下安寝,实在是有紧急的军情禀报。”
耶律述律不耐烦的拜拜手道:“既然军情紧急那就快说,莫要废话了。”
“臣得知消息,周国横海军节度使徐羡率大批骑兵已经潜入到了草原之上,如今就在燕山之北一百多里的地方。”
原本昏昏欲睡的耶律述律两眼圆睁,“不可能,他们绝无可能不声不响的就到了草原上。”他扭头恶狠狠的瞪着萧思温,“萧思温你这个胆小如鼠的蠢货,怎能叫五千人从你眼皮子底下溜到草原上去!”
虽然萧思温是耶律述律的亲姐夫,但是骂起他来一点也不留情面,萧思温一脸的尴尬,拱着手解释道:“放任周军逼至永定河乃臣之过,臣被陛下训诫之后深感负疚,一直尽心值守绝没有放任何一个周军过河。”
耶律休哥道:“陛下不要错怪了萧太尉,如此重要的消息就是他派到周军之中的细作传回来的。”说着还把萧思温给他的纸条递了过去。
耶律述律扫了那纸条一眼,“那朕倒是错怪了萧太尉,此事当记你一功。”
萧思温感激的看了耶律休哥一眼,“为陛下尽忠,臣不敢居功。”
“你的功劳就是就你的,莫要学汉人那般虚伪。”耶律述律正色问道:“二位以为这支潜入到草原上的周军有何目的?”
耶律休哥回道:“臣以为这这支偏师是为了配合周国大军夹击我军的,看来周国皇帝患病的传言属实了,不然不会急匆匆的撤军将这支偏师丢在草原上。”
“定是这样了,若是朕和郭荣对决之时突然从背后窜出万余骑兵来定是胜负难料,郭荣小儿真是阴险。”耶律述律一拍桌子道:“耶律休哥,朕给你五千人马……不,给你一万!等朕走了,你就和萧思温一同把这支周国偏师给灭了,把他们的脑袋在永定河边垒成京观,看看南朝可还有人敢犯大辽国威!”
“喏!”耶律休哥和萧思温齐声领命。
耶律休哥又问道:“陛下是准备去哪?”
耶律述律回道:“既然已经确认郭荣患病消息属实,周国大军短时间内不会来再来攻打幽州了,朕自是要回上京,没了宽大的龙床朕睡得实在不舒坦。”
碰上这样的皇帝,叫臣子如何是好,既然确定周国皇帝患病,难道不是应该趁机收复失地才对吗?
耶律休哥求道:“陛下不能回上京!”
耶律述律不悦反问:“为何,这是朕本就和群臣商议好的,难道万余周军还要朕亲自领军剿灭吗?”
“陛下,臣的意思是说,既然周国皇帝身患重病,便不可能继续在两国边境集结重兵,不然将有失国之虞,陛下为何不趁机收复失地!”
萧思温也投桃报李,趁机劝谏道:“耶律休哥说的有理,陛下当趁机收复失地……”
“大胆,那些城池关隘明明是在你手里丢掉的,却要叫朕来收复简直毫无道理。你们若有本事尽管去收,反正朕是要回上京了。”
耶律述律起身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立刻出去,朕要睡觉了!”
耶律述律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大军离开燕山,浩浩荡荡的班师回朝。
耶律休哥则是带着一万宫帐军留了下来,和萧思温一起负责剿灭潜入草原的徐羡并收复失地。
待大军远去,耶律休哥无奈的回头看了看萧思温,“不知道太尉麾下有多少兵马?”
萧思温回道:“我麾下的藩汉兵共有六万,其中有一万八千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卒。逊宁不会真的打算收复失地吧?”
“这可是陛下的旨意。”
萧思温道:“我这些兵马守幽州绰绰有余,可是若想指望他们收复失地怕是没有可能,陛下不是随口一说,逊宁切记不可当真。若有是攻城不利让周军倒攻回来反而不美,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们吧。只管把草原上那股偏师剿灭,也算和陛下有所交代。”
这种态度难怪萧思温一退再退,想赵匡胤在淮南时只带着数千人马就敢攻城拔寨,实在是没得比。
耶律休哥也知道耶律述律是故意叫两人难堪,萧思温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道:“那就把这支周国偏师剿灭给陛下一个交代,也不枉我白来一趟。那个奴隶在哪儿,叫他带着斥候往燕山之北搜寻周军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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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羡躺在草地上嚼着草叶子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莫要看他一副闲适的模样,心中却焦急万分。联系大军的斥候已经派出去好久了,却仍旧没有回来,他不认为那些训练有素的斥候会落在契丹人手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柴荣已经撤军了,他们回来了也没有用。
“令公,为何斥候还没有回来,要不要再多派几批出去。”
听到潘美的声音,徐羡心中就有一股无明业火,若不是他叫舰船撤走不至于连退路也没有。现在他想要回到大周境内,要么直接从幽州境过,要么就只能绕道云州。
作为辽国的南京幽州本就屯有重兵,此刻还有十余万大军驻扎的燕山之侧,过幽州和闯鬼门关没有什么区别。
云州路途遥远难免多生枝节,还要经过后汉的地盘,数千骑兵若是被堵在哪个关隘前面,可能会被直接包了饺子落个全军覆没。
若是只有徐羡一人,他翻山越岭走偏僻小路,以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回到周国境内也不是难事,可是这么多的兄弟袍泽叫他如何舍弃。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必再派了,派多少人也无用。”
潘美蹙眉直言道:“这几日令公似乎对卑职极为不满,若是卑职行事有什么不妥之处,令公明言就是。”
“那我可就说了,你把我们这数千人带上绝路,难道我还能给你什么好脸色吗?”
潘美笑道:“令公竟是个小气之人,难道还再因为下官让舰船离开而生气。令公不必太过忧心,只要我们和大军合力击败辽军便有生路。”
“如果我告诉你现在大军已经撤走了呢?”
潘美一怔而后笑道:“令公说笑了,难道你还不了解陛下性格,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即便一时受挫很快就会重整旗鼓。如今大周兵强马壮,幽州的兵马绝不是我军对手,各个州县如宁州那般传檄而定也并非不可能,如果卑职所料不差,陛下此刻还应该已经夺下三关兵临永定河,万万没有撤军的道理。”
“总之我给你说不明白,潘监军这几日想吃什么就多吃些,省得黄泉路上要做饿死鬼。”
“卑职正要和令公说这件事,咱们的食物已经不多了,最多还能再撑一日。”
“这个我也没什么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再劫杀一个小部落。”
“这如何使得容易暴露踪迹。”
“令公!令公!”猱子突然带着一人他突然急匆匆的跑回来,“令公,斥候回来了。”
潘美闻言喜道:“我就说大军不会撤走的。”他又问猱子身边的士卒,“可曾见到陛下了”
猱子笑道:“监军弄错了,这个斥候只是下官早上派出去查探辽国大军的,快把你知道的告诉令公!”
那斥候立刻向徐羡禀道:“回令公,属下今日发现燕山脚下的辽国大军已经撤了。”
潘美闻言神色一怔而后神色骤变,他抓着斥候的肩膀问道:“你确定辽国大军已经撤了?”
斥候回道:“属下确定辽国大军已经撤了,是往东北方向去的。”
潘美闻言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辽国不会无缘无故的撤军,唯一的可能就是周军也撤了,而且没有再回来的可能。
就如他刚才说的一样,柴荣万万没有撤军的道理,他能想到的理由就是柴荣驾崩或者发生兵变,可他又无处求证。
此刻与其担心柴荣不如担心自己,周国大军已退便意味着他们彻底的深入敌境的孤军,就如徐羡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到了绝路。
对了,徐羡为什么知道大军会撤离。他们明明和大军音信断绝除非他预先就知晓,甚至直接参与了其中的阴谋,他猛的扭过头来看向徐羡。
只见徐羡蹭的站了起来,大笑着喊道:“兄弟们都起来了,老子有重要的的事情告诉你们。”
茂盛的草丛里面立刻钻出好多人来,一个个的都是满脸红包,都是被草丛里面的蚊子咬得。
大魁扔掉头上的草叶子,“令公有话直说就是,俺听着哩!”
徐羡朗声道:“诸位兄弟可知道,我等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来到此处所谓何事?”
吴良回道:“难道不是奉陛下军令来此潜伏配合大军夹击辽军吗?”
“没错!咱们就是奉了陛下军令来此配合大军夹击辽军的!”徐羡声音一顿,“可是刚刚猱子查探到辽国大军已经撤回了上京。”
众将士闻言哈哈大笑,随后七嘴八舌的叫骂,“听说契丹蛮子善战,还没有开打就跑了,真他娘的孬种!”
“契丹人定是惧怕陛下天威,这群没卵蛋的怂货!”
“胡说,明明是惧怕令公威名!”
“令公不如带着咱们杀到上京,抢个契丹娘们回来暖床!”
……
徐羡重重的冷哼,“净想好事,看来你们脑瓜子没几个好使的,还不知道辽国撤军意味着什么!”
他扭过头来看看面色灰白潘美,“看来潘监军应该明白了,你就给兄弟们解释解释吧。”
潘美起身望着土坡下众人道:“辽国撤军,意味着我们周国的大军也撤了,而且不会再回来。”
刚才还在嬉笑的众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可很快就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大魁冲上前来揪住潘美的衣领,“你是说朝廷把我门丢在这里了!陛下把我们抛弃了!是也不是!”
不能怪大魁冲潘美发火,因为监军就是代表着皇帝,潘美也不挣扎辩解道:“一定是大军出了极为重大的变故,陛下有不得已之处。”
九宝道:“就算是朝廷换了皇帝那也不能把咱们丢在这里一走了之!”
“就是,大军走了,咱们在这里就是等死,朝廷要给咱们一个交代!”
“都快要死了,还要什么交代!”
“对,先把这个监军给杀了再说!”
……
不仅红巾都的士卒群情激奋,就连潘美拣选而来的五百士卒也是不可遏。这不怪他们,五代的兵大爷可以辜负将帅,可以辜负百姓,可以辜负朝廷,甚至可以辜负皇帝。
是宁可我天下不叫天下人负我的那群人,即使红巾都的士卒接受了后世现代化的军事训练和理念,可是这辈辈相传相互侵染的恶劣品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的。
一群人已经抽刀围向潘美,要将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愤,潘美大概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也不反抗梗着脖子等死。
只听徐羡突然喝道:“慢着,饶了他!”
大魁看向徐羡,“令公,他害得咱们到这般境地为何还要饶他!”
“此言差矣,他也不过时听令行事,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诸位兄弟杀了他不过是一时痛快,可于事无补。他也使得了刀枪心眼也好使,咱们要想回到大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不如留着他将功补过。诸位兄弟以为如何啊?”
杀不杀潘美不重要,可是说到能回到大周,众人立刻有了兴致。九宝凑过来大声问道:“令公说咱们还能回去?”
徐羡反问他道:“我们如何回不去?”
九宝道:“海上是走不通了,咱们想要回大周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穿过幽州回到大周境内,虽然辽国大军撤了,可幽州还有数万兵马,尚有好几座关口想要回去怕是不易。”
“幽州确实有数万兵马,却要留大部分人马守卫后周城,最多的能挤出来两三万人围堵我们。辽国的南京留守又是个没用的货色,被成德军堵在滹沱河不敢动弹,难道咱们不如成德军?至于回去的线路我早就筹谋,保证能把你们带回去,难道还不信我!”
即使三关尚在辽国手上,徐羡也可以走幽州东边的蓟州、宁州一线回到横海,蓟州那是徐朗生父的地盘,宁州在他们出发已经向柴荣投降,这个计划完全可行。
至于萧思温麾下的藩汉军,徐羡当真没有放在眼中,可他若是知道耶律休哥带着一万辽国最精锐的宮帐军在幽州等着他,便不会这么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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