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局》第一百七十二章 魂劫天衰

    残唐局卷一江湖多歧路一任风和雨第一百七十二章魂劫天衰魏尺木倒在血泊里,神识恍惚,双目迷离。黄贞抱着他,双目泪如雨下,片刻便如梨花带雨。她的双剑扔在一旁,任由百鬼悄悄逼近。魏尺木若是死了,她哪里还有独活的念头?
    就在此时,密林之中忽然间星光大盛,刹那间铺落人间。星光甫落,一道奇怪的阵法凭空结成,阵法中蕴含着无尽的阴阳五行之力。接着,一张黑色的巨大长弓巨像浮在高空。那长弓的弓臂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文咒语,流光四射。长弓轰鸣中,一道光矢搭在弓弦上蓄势而发。那光矢足有两丈来长,手臂般粗细,箭镞上寒意涔涔,气势惊人。
    待长弓巨矢气势尽出,地下便传来一道孔明冷冽的声音,那是安倍飞羽的声音:
    神弓悬天,魔矢封路。
    镇守两界,万鬼伏诛!
    此言一出,百鬼为之颤栗,如临天敌宿对,顿时蜷头缩尾起来。神弓魔矢巨大的威压之下,百鬼齐喑哑,妖怪尽披靡。
    不过片刻,百鬼便作鸟兽散,化形者散形,逞技者收技,悉数遁入黑夜山鬼门之中,只有天狗心有不服。它朝着徐福墓的方向叫道:
    言毕,天狗不顾神弓魔矢的强大气势,依然向前要杀魏尺木和黄贞二人。只见它扇动双翅,掀起一阵狂风。风起处,天狗的巨身蓦然蹿出。
    只不过,天狗虽快,神弓更快。天狗才向前一步,那神弓立时嘶鸣起来,其音如凤鸣如鹤唳;魔矢颤动,披辰光戴星芒,破空而出,嘶风而去。雷声滚滚,电光闪烁,一举轰向了天狗。
    那道魔矢如穿云透雾一般,瞬息洞穿天狗的身躯,将其轰退数丈。天狗哀嚎一声,只见它的胸前嘴角血迹四流,一身焦灼痕迹,身后更是一片焦土!
    一箭之威,乃至于斯!
    天狗双目通红,恨意无限,它心有不甘,心有怨怒,却又挨不住神弓魔矢的巨大威势。天狗避不开那根魔矢,更对付不了阴阳师。阴阳师天生便是百鬼的克星,一身本事似乎都是为了镇守阴阳两界。既然有阴阳师插手阻拦,天狗只得黯然而退。
    百鬼重归地狱,林中一片幽静。
    随着百鬼退散,林间密布的星光便随之消散,空中的阵法也崩溃无形,接着便是神弓魔矢,都散作点点流星。
    方才之所以又传来安倍飞羽的声音,是因为贺茂狂人擅自颠倒阴阳乾坤,打开鬼门,惹得百鬼尽出。正因为此,贺茂狂人便无力掌控人式神。安倍飞羽的魂灵在体内占据了上风,她感受到鬼气弥漫,知道是鬼门已开。驱鬼除妖是阴阳师的天责,安倍飞羽即刻结阵法,念符咒,召唤阴阳师镇守阴阳两界的法器神弓魔矢,将百鬼生生逼回了鬼门。
    黄贞歇息了片刻,力气稍复,她连忙将魏尺木背起,想尽快回到源府为其疗伤。她一边向前蹒跚而行,一边宽慰道:
    魏尺木伏在黄贞背上,心中羞愧难忍。他不仅不能护住佳人,还要她凭着一副娇弱身躯负他而行。魏尺木忽然想起一事,嗫诺道:话音未落,已昏迷了过去。
    黄贞听见这话,心中恍然,暗骂自己大意,差点害了魏尺木。要知道,除了贺茂狂人的威胁,还有服部流一那个日本第一忍者。服部流一近日正盯着源府,若此时重伤回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黄贞便不敢再回源府,连忙掉转方向。她背着魏尺木才走出数步,地下又传来贺茂狂人的声音。那声音极其凄厉幽怨,似人声,若鬼语,又似神言。先是一段口音怪异的密咒,接着是一句倭话,最后是一句唐话。那句唐话只有三个字——!字尾音连绵不绝,引得道道惊雷轰然而下,暴雨倾注。
    黄贞不及思索贺茂狂人的嘶吼,她生怕再有变故,只想快些带着魏尺木离开这里,寻一个安全之处疗伤。只是,黄贞本就没了多少气力,又背上一个一身瘫痪的魏尺木,当真是步履维艰,她双足陷在泥水之中,每一步都溅起半尺高的泥泞,沾染黑衣。黄贞三步一停,十步一歇,在雨中踉跄而行。他二人身上早已被雨水浇透,汗和着雨,一起倾泻。除了汗和雨,间歇还夹杂着黄贞的清泪。清泪滴下时,已浑浊不堪。
    好在贺茂狂人再无声音传来,沿途也再无阻拦。多半日,风静雨停,夜空放白。
    魏尺木两人出了平安右京,黄贞寻着一个偏僻洞穴。那洞穴在地下,或是什么野兽的巢穴,洞穴之中黑蒙蒙一片,难见天日。黄贞一边恢复自身内力,一边为魏尺木疗伤。两日后,黄贞气力恢复如初,魏尺木的伤势也已稳住了大半。只是魏尺木一身经脉尽坏,无法恢复,比当初被穿了琵琶骨时还要严重十倍。
    魏尺木此时已经醒转,他试了试手脚,运转艰难,浑身如堵塞的山洪一般,他苦笑道:
    黄贞抚着魏尺木的脸庞,又忍不住泣道:
    魏尺木不忍黄贞担忧,强忍着失落,再不提伤势一事。黄贞擦了泪痕,便携着魏尺木跃出洞穴。初见日光,黄贞转向魏尺木,却满目惊愕,失声道:话未说完,竟一时语塞。
    魏尺木看出黄贞眼中的躲闪与讶异,问道:
    黄贞忙道:
    黄贞并未对魏尺木说实话。她之所以一时失态,自然不是因为魏尺木的消瘦,而是她看见魏尺木的发丝白了许多。不过两日,看起来已是一头花发了。
    黄贞想起那夜百鬼退散之后,贺茂狂人发出的最后的凄厉声,像是世间最歹毒的诅咒。除了三个字之外,还有一句是倭话。黄贞起初没有时间仔细琢磨,如今想来,其中几个字便是。
    是日本阴阳师十分歹毒的一种咒术,属于的一种。难练易施,几乎只有历代阴阳头可以练成。练成之后,只须知道对方的名字便可在其身上施加咒术。而四个字,便是魂魄遭遇劫难、寿命衰减之意。中了此咒术之人,不论老幼强弱,也不论男女健残,其寿止于三个月。届时咒发,被施咒之人便会精力丧竭、身骨干枯而死。并且,除了施咒人之外,几乎无药可解,无医可治。
    黄贞不知道这是什么咒术,应是阴阳师的一种歹毒秘法,而魏尺木如今这副憔悴苍老模样,想必便是这秘法害的。一想到自己对此秘法一无所知,黄贞便心急如焚。她不知道魏尺木能否撑到回到中土,也不知道百家盟的人能否破解咒术。
    黄贞想到这里,不禁感慨阴阳头太过强大,甚至开始后悔招惹了阴阳头。除了中土传承的剑法内功之外,还有其独有的各种秘法。无论是画符施咒,还是炼神驱鬼,乃至占卦卜算……这诸多的奇门绝技,每一样皆可独步江湖。而阴阳头却是样样皆会,样样皆通,如何不让人气馁呢?若非是安倍飞羽一丝魂魄不散,钳制贺茂狂人诸多事宜,他二人断不能活着出了徐福墓。
    其实,贺茂狂人也没有料到魏尺木与黄贞二人竟然会活着逃出了徐福墓。贺茂狂人作为日本两大阴阳头之一,自然也精通命卜之术。早在黄贞和魏尺木到日本之前,他便隐隐有所感应。他既能感应到阴阳家传承之物的气息,又能算到魏尺木和黄贞是他顺利出关的关键之人。因此,他才会授意贺茂风华认下黄贞这个师妹。他算到魏尺木和黄贞打开了徐福的棺椁,也算到了魏尺木重伤几死……不止如此,他还算到了贺茂风华会死于魏尺木之手。正因为贺茂狂人笃信命卜之术,他才不愿横生枝节,是以没有提点贺茂风华,任由其被魏尺木杀死。
    贺茂狂人以为大事必成。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贺茂狂人纵然卜术通天,也算不过阴阳家宗师徐福。他自然算不到徐福竟然留下了一道残像,助魏尺木先行学会了《大九州》,而正因为这《大九州》的神通,才让魏尺木逃出了徐福墓。
    其实,魏尺木虽然学了《大九州》,但是并没有时间研习琢磨。他之所以能施展《大九州》中的奇异武功逃出徐福墓,全因徐福的那两小片遗骨。徐福遗骨与《大九州》心诀俱在一体,是徐福残存的记忆自行施展出了《大九州》,而并非魏尺木。
    残骨入体,或许也是徐福生前遗留的一算?
    黄贞与魏尺木一路奔到难波津渡口。黄贞雇了一条大船,要连日返回中土,远离贺茂狂人与服部流一。贺茂狂人恐怖若斯,只怕服部流一也不遑多让,夹在日本两大顶级高手之间,断难活命。
    从日本到中土,共有北、中、南三条海路可行,北路唤作新罗道,中路唤作大洋路,南路唤作南岛路。这是张风尘告知魏尺木的。黄贞担心魏尺木安危,更担心,也不知魏尺木能撑到几时,只想着早一日回到中土,所以她不顾船夫与魏尺木反对,坚持走中路大洋路,想在十日之内横渡东海。
    那船夫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不愿以身涉险,便叫嚷道:
    黄贞心上不耐烦,远山眉不觉蹙起,激起了一阵寒意,她掣出剑威胁船夫,冷声道:
    那船夫顿时凛然,只得相从。魏尺木见黄贞如此决绝,他自身又武功尽废,心气已消,便任由黄贞做主。
    魏尺木与黄贞登船,船工扬帆出海。大船鼓风而动,不过三五日,已行了近半路程。这几日下来,黄贞悉心照料魏尺木,一应洗漱饮食全由她一人操持。魏尺木剑伤渐愈,只不过一身经脉已毁,使不出半分力气。船到海心时,那船夫进入内舱,小声嘱咐道:话未说完,黄贞早已立起,冷喝道:
    那船夫不知眼前的女侠为何忽然发怒,悻悻而出。魏尺木却呆如木鸡,那两个字如一道惊雷轰在了心头。半晌,他扯过自己的头发,又摸了自己的脸颊,不到十日,他已容颜大变,头上白发苍苍如鹤羽,脸上皱纹纵横如鸡皮。
    黄贞忙抱紧魏尺木,宽慰道:
    魏尺木以手抚脸,惊愕不能自已。他也终于明白黄贞为何忽然变得这般冷艳坚决起来,她是担心自己不能活着回到中土,也怕自己发觉中了咒术。
    魏尺木挣开黄贞,起身来到船头。黄贞紧随其后,怕他寻了短见。魏尺木心中烦躁难忍,慌乱不知所措,便朝着海面大喊一声,舒缓情绪。
    这一声喊,惹得船夫大惊,连忙出来劝阻。就在此时,原本风平波静的海面上忽然间狂风大作,乌云密布。接着便是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卷的船摇海动。
    船夫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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