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泉把三个檀香木所制作的盒子小心的放在了沈敏面前的桌子上,这才如释重负的说道:“这是按照三郎要求制作出的望远镜。这一批水精总算成功了三具,我亲自试过了,果然能够把远处的景物放到眼前来,一里外的人物都能看出容貌来…”
沈敏也没有多说,打开了盒子一一试看了起来。虽然他从望仙桥秦府回来,此时已经将近黄昏,但是拿起这铜制的单筒望远镜看去,外边墙头原本已经不甚清晰的藤蔓,现在也是如同近在眼前,清晰的就像是一幅油画。
因为是天然水晶的缘故,水晶自带的那层色彩使得镜头里的景象有些失真,但是这已经让沈敏找到了一点,他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的感觉。
就在沈敏拿着望远镜眺望远方墙头回忆曾经的世界时,这边胡明泉一边护着桌上的望远镜不让齐彦河动,一边则向着沈敏诚恳的请求道:“三郎,从去年到今年,我们在那个眼镜铺子上足足花了六千贯,才得了这么三具宝物,这差不多折2000贯一具了。
虽说磨出一枚镜片,卖给那些眼睛不好的读书人,能得80-100贯。但是这么金贵的物件,哪是寻常读书人能用的起的。就算是临安这等大城市,一年也未必能够卖出百副镜片,要不然那个铺子的东家怎么肯把铺子卖给我们,宁可为我们打工。
如今三郎你既然已经制作出了需要的宝物,那么咱们可不可以先不要往这个眼镜铺子里投钱了?就算是每日买琉璃给他们练手,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多磨镜片的学徒啊。这宝物虽好,我看一年能卖出三、五具就已经很不错了,留几个工匠在那里慢慢磨制也就是了…”
沈敏根本就没有理会胡明泉的絮叨,对他来说,能够研制出望远镜,这就是一个极大的成就。接下来就可以用实物来验证总结出光学原理,然后再找对天文学有研究的学者制作航海者使用的六分仪,这样起码可以把同纬度航行法总结出来了。
虽然同纬度航行法并不能完全让船只在海上进行精确定位,但是相比起现在的近海航行法要先进的多。而他也终于可以丢掉笨重而不方便的直角仪,期待用上轻便而容易使用的六分仪了。这也意味着,这个世界的航海技术很快将进入到了工业革命之前的水准。
为了迎接这种划时代的变革,区区六千贯怎么能够算贵呢。他把手中的望远镜递到了早就按奈不住新奇的齐彦河手里,随口告诫道:“大家都拿上看看,看看为什么叫它望远镜。然后想想它能用在什么地方,这可是今后你们要随身携带使用的工具。”
齐彦河、沈正礼等人都忙不迭的取走了三只望远镜,这让胡明泉看着他们甚是紧张,一个劲的劝说他们不要用力争抢。他这下连对沈敏的劝说都顾不上了,只顾着看着众人,唯恐被弄坏了他眼中的宝物。
沈敏却没有理会众人对望远镜的争夺举动,只是看着胡明泉吩咐道:“能够一下制作出三具,看来他们磨制镜片的技艺是上升了,对我说的凸透镜原理也有了一定的理解。接下去自然是继续收集水精给他们磨制,好让他们稳固住磨制的技术,要不然前面6000贯喂起来的手艺,岂不是又要白白荒废了。
另外,这上好透明的水精确实是贵,且质地也不及琉璃坚硬,所以损耗才这么大。所以,我们想要降低这望远镜的造价,自然是找其他材料代替水精才是。这琉璃的质地最接近水精,只要能够去掉其中的色彩,让它变得无色透明起来,这望远镜自然就能大大的降低成本了。
我已经打听过了,烧制琉璃最好的工匠其实还得算宫内修内司的工匠,市面上的上等琉璃壶,都是修内司烧制出来的。我已经同张阁长交涉过,他已经同意让我借助修内司的工匠和物料烧制一批琉璃器了。只要能够把烧制无色透明琉璃的工艺研制出来,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反正总是花你自己的钱。”胡明泉虽然觉得肉痛,但心中不免怏怏吐槽着,不过他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
看着胡明泉不停追逐着望远镜去向的眼神,沈敏倒是知道这位心中并不认同自己的看法,不过既然对方已经闭上了嘴,他也就懒得继续教育下去了,反正日后的事实总会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于是他便转移话题问道:“这济民银行改制的事都办妥当了?”
胡明泉终于回过了神来,谨慎的看着沈敏说道:“是,从去年到今年,我和阿翁就一直在忙这件事,胡家金银铺的账目理清后,再按照银行的新股份重新调整了…”
胡明泉接着报出了一连串的数字,以告诉沈敏胡家金银铺原有账目和现在入股后折合的股份,一些旧股东被清退了出去,一批新股东则新加入了进来,大致和沈敏去年同胡家沟通的结果相一致。
济民银行的名义股本200万贯,但实际股本为180万贯。但是,作为济民社资本流通的中枢,现在的济民银行对外放债约400余万贯,对外欠债约300万贯,实际运作的资本超过了500万贯。总的来说,财务状况还算良好。
听完了胡明泉的汇报之后,沈敏点了点头说道:“嗯,既然银行内部的股份和账目都已经理清了,那么济民银行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围绕着期货市场的业务展开了。”
胡明泉虽然已经了解过沈敏所提出的期货市场,但他对于期货也还是了解不深,因此不免向沈敏请教道:“过去听说有商人购买柑橘,都是预先向地主支付货款,然后划定某处柑橘林立约,之后不管这片柑橘林的产量如何,地主都无权向商人加价。反之,商人也不能找地主索赔。故名期劵。三郎办的这个期货市场,莫不就是让人买卖这种期劵吗?”
胡明泉说的这个事,沈敏从李椿年那里早就听说了,只不过大宋的商人更像是把这种期劵当成一种赌博,而不是用于抵消市场风险的保值手段。所以这种买卖方式并不是很流行,也只限于柑橘这种水果行业里存在。
沈敏想了想,便把一些基本的期货知识向胡明泉普及了一下,然后对着他说道:“当然,一开始的时候,售卖粮食期货以抵消粮价快速涨跌的风险的人不会很多,大多数进场的人更喜欢把期货买卖当成是一种新式的赌博方式。只有等那些人吃了亏,离开了期货市场,后面的才是真正想要利用期货市场抵抗风险的粮商和地主。”
听完了沈敏的讲解之后,本就对金融行业颇有触觉的胡明泉,立刻就觉得这行业似乎对于经营钱币生意的银行很有好处啊。
他忍不住就向沈敏好奇的询问道,“那么我们银行要如何围绕这个期货市场的业务展开呢?”
沈敏想了想说道:“当然是要随时关注那些在期货市场投资的客户,或是准许他们用田契抵押贷款,或是给与他们一些低息贷款,让他们成为济民银行最为忠实的客户。
我已经定好了章程,凡是想要进入期货市场投资的,必须先在济民银行、张家金银铺、临安府库,以上三处的任何一处存入一万贯,方准在期货市场开户。
因此,能够进入期货市场的人员,家产一定不会少于十万贯。这样的家庭,在临安居民中约占2%-5%,也就是三、五千户。只要有十分之一在期货市场开了户,那么光是存在银行让我们免费动用的资金就有三、五百万贯之多。
我想你做这一行这么久了,应该很清楚市面上的贷款利息,小额贷款不会低于24%的年利,而大额贷款的利息则在10-12%之间。也就是说,只要济民银行每拉到100万贯的保证金,一年就能省下10-12万贯的利息支出。如果再拿这钱去放贷,还能再赚取10余万贯。
而且更妙的是,如果这些人在期货市场上受到了损失,我们还能用他们的钱放贷给他们,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现在你明白,该如何做银行的生意了吗?”
不要说胡明泉已经听呆了,就连一旁抢着望远镜的亲卫们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好久之后,站在沈敏身后的齐彦河才暗暗的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奸商。”
胡明泉这才发觉,即便是他跟着阿翁干了这么久的钱币生意,在沈敏的一席话后,他觉得自己依然还是那个刚进铺子,什么都不懂的学徒。
利用后世的金融游戏碾压古人,这正是沈敏极力谋求建立期货市场的缘由。就如同满清时代的晋商玩弄蒙古人,清末的洋商玩弄满清官吏一样,这不是智力上的碾压,而是时代的碾压。
当赵构和他身边的权贵们,试图从期货市场中获利时,他们已经开始为济民银行打工了。当然,这对于沈敏来说,不过是一个开始。和在台湾慢慢爬科技树相比,利用大宋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智力去加速这一进程,乃是一个更为刺激的旅程。
享受着从堂外吹来的晚风,沈敏这才觉得自己这一年来上岸的冒险,总算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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