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大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三名锦衣卫押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脸上说不出的狼狈,双手被麻绳牢牢捆住,似乎已经被人关押了很久
几位锦衣卫将他带到楚瞬召的身边,躬身抱拳道:“大人,我们已经将人带来了。”
楚瞬召轻轻点头,撇了一眼那狼狈不堪的锦衣男子,说道:“想必诸位都知道他是谁吧?”
不等众人发话,那人在楚瞬召脚下死死叩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魏靖顿时面如死灰,死死盯着楚瞬召,质问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动我的——”
“你的人?”楚瞬召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不光要动你的人,我还要当着你们的面宰了他,用他的血告诉你们有什么事情是不该做的。”
魏靖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
楚瞬召刚刚说完,其中一位锦衣卫就已经抽出了绣春刀,另外两位锦衣卫抓住他的手臂,将他用力按到在地上,楚瞬召轻轻点头。
见此情形,包间内的商人们一片哗然,连沈初夏也被楚瞬召的举动吓到,惊慌喊道:“弟弟,使不得啊!”
魏靖终于回过神来明白楚瞬召的举动,吓得他连忙后退几步,浑身颤抖不止。
楚瞬召笑道:“李广,听说你的刀很快,有多快?”
锦衣卫男子说道:“快到让大人看不见。”
楚瞬召狐疑道:“真的吗?”
被锦衣卫押倒在地的男人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对着魏靖嘶哑大叫道:“大人救我了……那些银子都是你要的……我可一分都没拿……都给你了啊!!!”
“闭嘴!”魏靖双眼欲裂般对他咆哮,那人带着哭腔拼命挣扎,楚瞬召饶有兴趣地抬起手,“先等等,他好像有什么要说——”
话还没说完,刷的一阵刀光过后,连同哭声被一刀斩断。
鲜血噗地喷到魏靖的脚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包间内爆发无数声尖叫,众人都被这极为血腥的一幕给震惊了,前脚刚抬出一步身体马上僵住,饶是一步也迈不出去,因为那双紫色的眼睛在注视他们每个人,宛如洪荒时代的猛兽注视般令人心颤。
“你杀人了!”有人像是看着怪物看对他惊恐大喊。
楚瞬召看了看这些满目惊恐的商人一眼,低头望着那具无头尸体,平静道:“是啊,你们这些商人总是能准确地把握形势,我杀他自然有杀他的理由……以及权力。”
桌上面的菜还热着,若有似无的蒸汽缓缓飘起,鲜血的味道逐渐盖过在浓郁的菜香中,在每个人的鼻底徘徊着,与刚才其乐融融吃饭的场面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商人们畏惧地向后退去,脸上的惊恐久久不散,甚至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匕首,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至于距离楚瞬召最近的那些主事们,面如死灰地望着那具无头尸体。相比之下,还是那张偶尔露出温柔笑容的脸庞更加可怕,他们的肩膀不断颤抖,饶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但就算迈了出去,他们又能迈去哪里呢?
那个白色头发的妖魔还在看着他们,脸上还是那副温柔笑容,他们面面相觑,却不敢相信这个私生子,真的当着他们的面杀人了,面对这样的可怕场面,他的脸上饶是一点惧色也没有。
“你……你怎么能乱杀人呢,而且杀的还是自己的人!”一位性格醇弱的商人终于被吓坏了,指着楚瞬召的脸哭喊道。
楚瞬召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牌丢在桌上,轻声道:“你们家要的狗若是胡乱咬人,你们会不会将狗乱棍打死,或者驱逐出去,应该会吧,我只是做了一件你们也会做的事情,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何必将他杀死?”有人厉声指责道。
楚瞬召冷笑道:“你们是不是忘记我在朝廷的职位了?锦衣卫办案,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这个私生子并不只有大夫人在他们身后做背景,他本事就挂着一个锦衣卫的职位,更是没有想到他今天来这里吃饭,便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砍了一个犯错的下人,这件事若是传到大夫人耳中,该怎么办?
沈初夏颤着声音,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商量……这下全完了……大娘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的。”
在沈初夏看来,沈家商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财,而是这些可以维持商行稳定的这些主事们,自从她父亲被贬出落阳后,主事们每年偷偷拿走几百万两银子的事情她和大夫人也知道,至于为何大夫人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担心万一动刀子割掉这颗毒瘤会害得整个家族大出血,谁知道铲除这些行长主事们,他们家族会发生什么可怕
的事情?
要知道培养一个行长主事所需要的钱银何止百万,如果你继续杀下去,将他们全部杀完的话,谁来帮沈家做事情?
楚瞬召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沈初夏,用眼神告诉她不要害怕,随之朗声道:“都给我听好了。”
“李广,念!”楚瞬召示意身边的锦衣卫拿出卷宗,手下会意地展开卷宗朗读了起来,“经锦衣卫查明,沈家商行甲大行盐运掌柜苏宣,庆国通州琅琊州等地方,均有当铺钱店,查计资本不下十余万,家内所藏珍宝,内黄金手串,竟有二百余串,较之大内多至数倍,并有龙金,小小掌柜何得如此丰饶产业,钱财来源不明,其罪一,以苏宣为主首合众抢夺唐国商人丝绸千匹,引发巷战,杀伤八命,尸骨无存……”
众人听着他所罗列出来的罪状,只觉得脑袋一嗡,他们当中某些人和这些事情多少有些牵连,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有些本就和这些事情毫无牵连的正直商人,听着那被朗读出来的无数条罪名,对欺男霸女的行为尤为厌恶,便渐渐放下对楚瞬召的成见,只觉得他杀得好,这种人该死!
“所以我就杀了。”楚瞬召忽然打断了手下的念罪,说道:“所以萧宣这种吃白饭不干活还想吃肉喝汤的混账,既然大夫人让我管事,那我定要斩掉这颗毒瘤,你们说,我做错了吗?”
整个包间寂静无声,楚瞬召环顾四周后,紧接着说道:“魏行长手下的一个算账管财的小掌柜,居然挪用了将近二十万两的银子,无端端不见了那么多银子,在座诸位会有人不知道?那既然知道了,为何还由着他去这样做?一个小小的掌柜就有如此大的胃口干如此夸张的事情,让我不敢想想那些职位比他还大的主事们,究竟还有多少人是这样做的,每年有多少本来不属于你们的银子,最后悄悄被你们拿走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魏靖身上,说道:“魏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魏靖强压恐惧,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楚瞬召走到魏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事无巨细,凡是涉及商行的事情,就算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更何况苍蝇老虎必须一起打,抓老虎是头等大事急不得,得挖陷阱将老虎慢慢诱出来,慢慢来,但像你手下这样的贪腐苍蝇,一巴掌拍死就算了,凡事都要分一个先后顺序,您觉得呢?”
魏靖眼中的怨恨之意愈发明显了起来,因为被杀了的苏宣是他的手下,楚瞬召这样的做法无疑是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或者是正式向他们这些行长主事宣战,但以及他的权力,就算再厌恶楚瞬召的杀伐狠辣,也不敢出言反驳他半句,因为他接下来要对付的人很有可能是自己。
有人开始斟酌话语道:“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你也不该在青峰居这样的地方当众杀人,应该交由衙门处置,少爷如此做法,恐怕会寒了大家的心……”
楚瞬召没有再给诸位商人施加压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道:“我即是你们的主子,也是锦衣卫的镇抚使,苏宣欺男霸女,挪*公款,杀人越货,哪一样不是该死的大罪,杀了便是杀了。如果我连他这样的人都不敢动,凭什么能让你们服我?况且在座诸位都是签了生死状的人,身家性命都是我们沈家的……犯了大错,怎么就杀不得了?”
众人感到一股深深地寒冽自心房升起,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件事,这下他可是抓住了他们所有人的把柄了。
生死状就是为了防止那些了解沈家商业秘密的商人开基立业所签下的一道契约,以免用他们手中掌握的秘密情报对付沈家商行,而且生死状也是一道商行阶层的分水岭,也只有签署了生死状的人才有资格去接触那些核心的秘密。
凡是和沈家签署了生死状的商人,终身不得脱离沈家商行,违者必杀无疑,做出逆反大罪如出卖商业秘密的人,其中包括挪用*公款等多种情况的商人,一经发现人人得以杀之,不需承担任何律法责任。
没想到他居然还知道生死状的事情,不得不说他的确是心思缜密,而他身为沈家的少爷,当然有处决权。
光是依靠这一点,他就能亲自斩杀这里大部分的商人,而且不需要承担任何律法责任。
但他似乎没有打算这样做的想法,今日一杀只是为了杀鸡儆猴树立威严,留给他们在场所有人一个威严印象。
恩威并施刚柔并济,何其的狠辣手腕,不愧是沈家的人,有人心想。
“我不是来清扫你们的,相反我是来向诸位要一个承诺,否则诸位的脑袋全都滚到地上了。”楚瞬召眯起眼睛笑道。
众人一听暗自松了口气,他们都不是什么光脚不穿鞋的人物,就怕这小子像条疯狗一样追着他们咬。
“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继续像过去一样管理你们本该负责的商铺产业,但出入收纳的每一笔大到黄金小到铜钱,都必须给我一笔一账地记在账本上,再让我知道你
们做假账或者伸手拿钱的话,我保证殃及的不光是你们自己,甚至还有你们的家人。”
楚瞬召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这个动作楚骁华在御书房的时候做过无数次,让他每次目睹的时候都感到一种莫大的威压感,而现在却让他自然而然地做了出来。
甚至还有你们的家人。
这最后的一句话,让他们脑海中出现了许多可怕的画面,谁能忍受自己的家人像萧宣一样被人杀死,脸上不断抽搐,饶是说不出半句反驳他的话来。
“就凭你们过去做过的事情,我随时可以将你们杀了不负任何责任,死了你们这些人的话,沈家商行肯定会乱套了,这是你我也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其实你们心里也清楚,我欠沈三千和大夫人一个恩情,出于这份恩情,我不会对你们这些人下狠手,新人新气象,之前你们犯下的事情我都可以一笔勾销不作数,因为双赢总比两败俱伤来得实惠,等出了这扇门后,你们还是沈家商行的好主事好商人,希望以后也是如此。”
楚瞬召望着魏靖,面无表情道:“至于你,虽然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但我暂时不打算对你动手,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写一份新的账本,告诉我这每年四百万两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所以不要以为是我心软你才能活下去,恰恰只是因为你还有用罢了。”
“这些烂摊子就交给你们了,诸位慢吃,别浪费了这些好菜美酒。”
“遵命,大人。”属下们齐声应道,便开始他们的收尸工作。
楚瞬召背对着羞辱难当的商人们,伸出三根手指道:“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过后我没有收到账本的话,后果自负。”
神色复杂的众人终是缓缓点头,对他恭敬地拱了一礼。
杀气转瞬即逝,楚瞬召说完这句话便带着沈初夏离开了。
直到现在,众人才抬起头望着这个不知轻重的白发男子双手推开大门的一瞬间,外面洒进来的阳光,恰好将他的身形照耀得宛如帝王。
这私生子的手段狠辣,但恰到好处,也就是这点抓捏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去,诸位商人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中的惊恐仍旧不去,落阳城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但相比那些茶余饭后谈论他的落阳百姓,决不如这些切身实际感受他可怕的商人们的痛苦来得直接。
如今他们终于看明白的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冷笑,杀鸡儆猴,他到底杀的还是自家的鸡,只是少爷您如何剑术通天,对于商行里的事务还是如盲人过河般,如今将他们这些人都得罪了一遍,日后别想他们给你好好办事,这件事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看你怎么解释今日的所作所为。
不再选择和楚瞬召并肩而走的沈初夏一时间满脸唏嘘,抬头凝视着这张白发遮掩下的清秀脸庞,静默无语。
“六姐,你觉得我今天是做错了吗?”楚瞬召笑道。
沈初夏看着他的眼睛,想起先前那杀伐狠辣的一幕摇了摇头,鼓起勇气轻声道:“你想杀了魏靖?”
楚瞬召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想杀,只不过杀老虎和杀苍蝇不一样,杀老虎得慢慢来,急不得。”
“弟弟还是过于讲究温和手段了。”
与没心没肺的沈花语不同,沈初夏自幼便沉浸商贾之道,很小就懂得整治商行属下要懂得心狠手辣,楚瞬召刚才的杀鸡儆猴还是过于保守了,要么杯酒释兵权给他们一笔养老的财产让他们离开现在的位置,要么全部都宰了,心中不服,甚至会因为怨恨搞一些灯下黑的小动作,这才是最麻烦的。
楚瞬召平静道:“以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宰了,也是合情合理的,但这样做的后果你也知道的,对于沈家而言只会是一场浩劫,就算我们能平息这场浩劫,让新的人去接替他们的位置,但很快他们又会走他们的老路,新的苏宣和魏靖又会出现,继续偷咱家的银子,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沈初夏心里微动,似乎明白了弟弟的做法,就算如今杀了魏靖和那几位乱事的行长,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他们背后站着的人很可能是朝廷里面的某个上位者,或者是赵氏皇族的人,皇室的人想将沈家商行变成皇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恐怕到时候他们又会扶植新的傀儡,对沈家商行进行更加可怕的报复。
楚瞬召笑着说道:“所以我在乎的人不是魏靖,而是魏靖身后的大人物,我就是要将他们逼到死角里,逼到他们无路可走才好。”
沈初夏深吸了口气,神情有些疲倦,“弟弟就不怕这样会打草惊蛇?”
“魏靖是那堆杂草没错,但我要惊出来的东西绝非是蛇,说不定是龙。”
楚瞬召将脑袋歪向沈初夏那边,鬓角边的一缕白发垂到女孩脸上,弄得她鼻尖痒痒的,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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