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天在吕倜的帮助下排除了可能藏有地图的地方,小皇帝的寝宫里来来往往都是流水般的艳女妃子,太后不可能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心性未定的小皇帝保管,那应该就是在太后的寝宫中了。
就在楚瞬召打算行窃地图的同时,大内巨宦雨入田正搀扶着太后回寝宫,太后今天的心情还算好,最大的原因是因为皇帝今晚的心情很好,尤其浙汉世子居然被沈家私生子毫发无伤击败后,难得看了一出好戏的皇帝陛下今晚心情大好,谁说他们除了御龙者军团外,落阳城里的年轻后辈个个都是武弱之人,也算是给他们掰回一场面子。
皇帝陛下随便叫来的一个年轻人都能击败号称杀神的浙汉世子,无疑是给各位诸侯王们来了一次巨大震慑,最后就太后也忍不住乐了,但不知为何这个私生子居然有如此高强的剑术,连长公主的成名之剑都用了出来,这件事委实有点奇怪。
太后和雨入田认识的时候可比她认识先皇要早得多,现在雨入田当了宫中太监首领,黄渔当了母仪庆国的太后,反正雨入田从一开始都是黄渔的人,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宫女走到嫔妃的位置,从嫔妃变成皇后,最后成为了当今的大庆太后,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护着她的安全,任何人的命在他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雨入田动作轻柔地扶着太后的手臂,现在她的儿子已经变成了庆国的皇帝,这一代大庆宫中女子的权力之争显然是她赢了,这其中有不少功劳出自雨入田的身上。
太后很高兴地和他谈论着今晚宴席上发生的事情,这位大太监心想沈三千的私生子居然有如此了得的剑术,极薄的嘴唇微微翘起,就算他是私生子也好,但也是他们庆国本土的人,居然能让浙汉的世子吃亏一次,难怪皇帝和太后今天心情不错,也算是给诸侯王们来了个下马威。
太后笑道:“你说沈三千这个私生子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居然连赵曦的剑术都用出来了,真是让哀家大开眼界。”
雨入田的老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笑容,说道:“一剑惊诸侯,朝中大臣能有这样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后代,自然是我朝幸事。”
太后摇头道:“唉,哀家当初都想把沈三千唤回朝廷辅佐新君,可惜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说起私生子哀家倒是记起赵曦好像也有个私生女,你说那女孩现在还活着吗?”
雨入田抿唇摇了摇头,总忍不住四周张望而去,总觉得这附近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长乐宫的很大,现在刚刚过二月初八,正是融雪冻骨的时候,路过的宫女都穿着加棉的衣裳,即便在这样苦寒的夜晚也只能巡逻不敢偷懒,太监侍卫们缩着肩膀小心巡逻,生怕惊扰了太后休息。
楚瞬召刚刚从墙外爬进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太后回宫休息,不得不藏在假山中避开回宫的太后,还好楚瞬召衣裳和假山的颜色算得上是一致,在夜色的遮掩下,如果不是仔细去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有何区别。
此时他距离太后不过十步的距离,而太后身边又有大魔头雨化田的存在,他强行镇定心神,目送着太后回去走入寝宫,方才松了一口气。
发如白霜的少年看着雨入田陪着太后.进去没多久便离开了,很快太后寝房亮起的灯光也熄灭了,想必这老女人应该是上床休息了,然后他沉默地挪动脚步往寝房的方向走去。
楚瞬召一边观察地形,穿花走草,如同灵猫般迅速,如同幽灵般无形,最后摸到了窗台前,审视了四周一番,将身上沾着的叶屑拍去,轻轻推开窗户,像猿猴般攀进守卫森严的长乐宫中。
夜已经很深了,太后应该睡着了。
楚瞬召在用气息感知了一番周边的环境,在确认这里面并没有任何实力可以与他比拟的高手外,才在黑暗中慢慢前行,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也是十分安全的环境,守卫太后安全的太监侍卫似乎都在寝宫之外,这里只有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老女人外加几个当值的宫女,要知道宫中的顶尖高手们都守在皇帝的寝宫以防有人行刺。
太后即便是皇帝之母但不是王朝的定海之针,刺杀这个一个女人除了会引起朝廷慌乱和皇帝的愤怒外,并不能影响什么大局,似乎也没人想到有人会在夜晚闯入太后的寝宫了。
虽然太后手中的权力的确没法与皇帝相比较,但她手中却掌握着这赵氏皇族最大的秘密之一,而现在楚瞬召知道了其中一个秘密。
楚瞬召在极为昏暗的灯光中站直了身子,抬眼便看见那张尊贵无比的凤床,那位大庆王朝最有权力的妇人就睡在上面,反正他手中已经杀过一个皇后,再杀一个太后又如何,他在心里面忍不住了自嘲自己一番。
他现在无暇去想杀了太后会对这个王朝产生的可怕影响,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地图,只是如此重要的东西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楚瞬召翻箱捣柜了好一会,除了各种亮瞎他眼睛的名贵珠宝和胭脂外,都没能找到任何和地图有关的东西。
他悄悄地靠近了太后的床,审视了一番盖着华贵锦被的妇人,在想这老太婆会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床板下,于是毫不犹豫地探出手来抚摸床板。
便在此时,太后忽然翻了个身子,脸庞刚好正对着楚瞬召的眼睛,嘴里念念叨叨了些什么,立刻将他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整个人撞在了床头的案台上,心想这下子死定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后并没有睁开眼睛,奇怪的是连被他撞到的案台上的花瓶也没有掉在地上。
当他站稳身子后,望着那四平八稳的花瓶时,心中生出一丝怪异,手掌轻轻贴在花瓶上感受着什么。
在他确认了这个花瓶是推不倒的时候,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抓住花瓶的顶部,轻轻用力扭动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他人得知的秘密,有些秘密被箱子里,有些秘密被藏在心里,而有些秘密就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只需要扭转一下花瓶,就能被看见。
随着楚瞬召缓缓扭动花瓶,一阵咯吱咔啦的响声在寝房中响了起来,让他震惊的一幕终于出现了。
寝房里某处墙壁居然是一扇可以移动的巨门,此时正在往上移动,里面焕发出淡淡的荧光,将原本昏暗的寝房照亮了一半。
楚瞬召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望着熟睡的太后,还有这扇被他忽然打开的密门,沉默了片刻后,大步踏了进去。
他前脚刚踏进去,墙壁便自动落下,让他有些猝不及防,只能听天由命了。
楚瞬召发现摸黑靠着墙壁前进,发现自己脚下是成排的台阶,但他却只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便硬着头皮走了下去,他不清楚黑暗最终会引领他到什么地方,正如他不清楚脚下这条路最终会走到何处一样,当他刚来落阳的时候,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噩梦,他梦见落阳城烧了起来,曾经被他一剑斩杀的飞龙在梦中高耸入云,口中吞吐的龙炎仿佛可以刺穿天穹,在他身边所有人都变成了焦炭。他行走在落阳城的街道中,在无尽的道路上行走穿梭,雪白的飞灰从他的肩膀上擦过,直到一场倾盆血雨的到来,将他的身躯完全淹没。
有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楚骁华的声音无处不在,像是在讥讽他当下的处境,又像是在哀求他回去胤国,直到这把声音离他越来越远,最深的黑暗之中,往往只剩下他一个人。
直到他终于来到一处巨大的石室,这处地方让他想起曾经去过的大秦皇帝陵,墙壁上镶嵌着许多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石室内的事物逐渐明了。
无数双空洞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这种曾经死在他手中的生物口中的长牙投下极长的阴影,仿佛火焰随时都会从它们口中吐出。
龙骨,数不清的龙骨堆积在石室这里,包括堆积如山的金沙和珠宝,财富数目之多让楚瞬召难以想象,用金山银海来形容眼前这一幕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历代赵氏皇族的的成员对黄金向来有一种病态的痴迷,大庆皇宫里好几座宫殿都是用黄金建筑而成,甚至连皇帝的龙床都是一整块巨大的黄金雕刻而成,再铺上华贵的锦被,号称非金不恋,非金不卧,恨不得汇天下黄金于眼底之下,没想到在太后的寝宫下居然有成千上万的黄金堆积着。
楚瞬召将目光从黄金上挪开,凝视那些随意摆放的龙骨头颅,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小心翼翼地走入石室之中,这四周都是巨龙的头骨,楚瞬召好奇地摸了摸其中一个,发现龙骨的触感和生铁无异,又冰又硬,至于龙口中的牙齿随便拔一颗下来都可以当匕首使用。
“死了的龙不值得恐惧。”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不知为何,楚瞬召依旧觉得它们存在目光这种东西,或许是和夜明珠的光线透过头颅空洞的眼窝有关,在这个宽敞高大的石室,楚瞬召试图在金子堆里行走了起来,不小心碰散了一座巨大的金沙小山,然后一个更加巨大的龙骨头颅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个龙骨头颅远比他之前看见的那个要大得多,光是牙齿就有他整个人那么高,就他的衣服被龙牙划破了,然后他越过那排像是如剑如脊般的漆黑尖牙,继续朝着石室的深处走去,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像是温水漫过鼻腔的感觉,让人昏昏欲睡。
楚瞬召现在手中唯一的武器便是那把大夫人送给他的匕首,迅速掏出来握在手中,方便危险来临前以最快的速度发起进攻。
他慢慢踩着金沙和龙骨前进,觉得自己就像是走入了一个光明的空间,夜明珠的光芒愈发明亮,照亮了这地下的宏伟建筑。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后藏私房钱的密室,这简直就是个宏大的广场,他脚下踩着平整的金砖,每一块金砖上都刻着繁密绚丽的符文,朝着四面八方的延伸而去,每一次用不同的角度去观察这片金砖地的时候,都觉得脚下仿佛震荡着金色的波浪。
金砖地面上的符文看似错综复杂,实则井然有序,就是让人看不懂这些符号象征着什么东西?
要给如此巨大的广场提供光源,光是夜明珠根本就不够,所以广场中间立着许多大如水缸的灯台,将这座以黄金为地砖的广场照亮,楚瞬召听说用龙身上提取出来的龙油,只需往硫磺里面混入一点点便可以将一间屋子炸毁,若是用作灯油的话,
可以燃烧几百年。
广场四周则矗立着高大的雕像,他们手中倒握着巨大的长剑,脸庞则被一张白布所遮掩,淡金色的长绳绑过它们的脸庞用来固定这些写满符咒的白布,它们似乎在低头俯视进入这里的人,带着居高临下的煌煌威严,如同守卫君王的武士。
在这些雕像背后是一面宽大的壁画,仿佛横跨了整座地下广场,类似的壁画他在大秦皇陵里也见过,但是这幅壁画上只有鲜红和金黄两种颜色,红色的雷电从天穹中落下,可怖的飞龙口中吐出极长的龙炎,每一条上面都骑着全身覆甲的骑士,身下是燃烧的城市,他们在和彼此作战,一个身覆红甲,有着金色眼睛的男人被一位从龙头上越起的女子用刀剑斩中颈脖,喷溅出红宝石般的鲜血,将死的脸庞在悲伤地微笑,数不清的飞龙从天空坠落,冒烟的龙血如夕阳一般耀眼。
龙与火,大庆皇族的荣耀和悲哀。
这幅画上面记载的无疑就是赵氏皇族的万龙陨落之战,龙血从空中泼下的画面,简直是画师用鲜血直接泼上去般,楚瞬召曾经经历过妃子关之战,也用太阿剑亲手斩杀过飞龙,但妃子关那几十条飞龙死去的场面,远不如这幅壁画上记载的画面来得震撼惊人,简直是要用龙血将落阳城每一寸土地都淹没!
这是一副美到让人哀伤的作品,绝世的火焰,绝世的死亡,绝世的悲哀,用黄金和龙血铭刻在这面墙壁上,让每个目睹这幅壁画的人生出只许跪拜,不许高谈的想法。
前方的道路愈发复杂,他穿过了这个巨大的广场,路上还经过了好几扇的金门,而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大庆皇宫地下深不可测,让他想起了临安皇宫地下的钢铁广场,想起那些悬挂在支架上的钢铁巨人。
楚瞬召越往深处走便觉得道路越是开阔明朗,身边的通道几乎和陆地上的官道般,眼前是雪花般的白光。
他踩着脚下的金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的,将匕首举在到自己面前,缓缓催动身上的气机,匕首在气机的浸透下延展成三尺剑锋,赤色剑气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这里的道路四通八达,楚瞬召选择最宽的那条道路前进,走到尽头的时候,隐约能看见白色的雾气。
他忽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啃食撕咬的声音,这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心生呕意,壮着胆子走了进去,里面传来的气息如同黄泉炼狱。
“这是……水声?”
楚瞬召环顾四周不禁皱起眉毛,这的确是水某种东西搅动的声音,他的听力一向很敏锐,但这里是地下,水声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他听见了水被搅动的声音,甚至还闻见了血味,说明这里这里不止他一个活口存在。
血腥味离他越来越近了,这股血味里面还藏着熏香的气息,连同那水流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期间他还听见了什么东西滑入水中的噗通声,但刚开始听见的撕咬声却消失了。
他强行镇定心神,但脚底却不知何时出现了粘稠的感觉,像是踩着鲜血前行般,或者本来就是鲜血,但现在他必须将端正视线前进,任何走神的行为都可能给他带来惊天的杀机。
当他踏进最深处的石室的时候,映入眼中的是堆积如山的尸骨,不是龙的尸骨而是人的尸骨,或许有几十具,或许有一百多具。
楚瞬召他不清楚尸体的数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有些尸体刚刚死去不久,惨白的骨头连着血肉,地上都是猩红的斑点,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带着脚链,生前的身份应该是囚犯。
楚瞬召在尸体面前缓缓蹲下,在思考究竟是些什么东西杀死了这些人呢,他们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可怕,即便是用斧头也砍不出来这样的伤口,某种比斧刃更宽的兵器直接从他们的脖子处下手,切开他们颈部让鲜血在一瞬间冲出体内,但应该也是整齐平滑的创口,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像被野狼啃食过一样。
血肉粘着骨渣子,尸体大部分地方沾着晶莹的液体而非鲜血,除非真的有什么野兽在这附近徘徊。
“太后是在下面养了狼还是老虎,总不可能塞一条龙在这里吧?”
楚瞬召强忍着血肉的腥臭,觉得这些人一定是死在某种大型动物的爪牙下,他很难相信有什么武器能对人造成这样的创伤,连内脏都被捣烂了。
楚瞬召将视线从尸体上转移开后,抬头便发现了石室的中央居然有一处巨大的水池,水池泛着清亮的光芒,而在水池的中央则摆放这一座宽长的黄金台,上面放着一个木盒子。
当他踩着那条通往黄金台的长道,打算一探究竟的时候,奇怪的声音却从他背后出现了,这次不光是水被搅动的声音,像是钢铁摩擦皮革的声音,但刺耳得厉害,然后是水流成线落入水中的声音,恐惧像是冰冷的利爪抓住了他的心脏
这水池下似乎有许多游动的东西,现在它们都从水面上浮了起来,一颗颗铁青色的脑袋从水池下浮起,它们睁开了赤金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没有尖叫,或许是忘记了尖叫,以为自己来到了黄泉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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