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低语》97 平定与意外

    祸首已死，敌军瓦解，一切恢复正常。自此，“拉法”的赫赫神威永远留在了所有人的心中，“维多利亚”上，再也没有能够造成威胁的力量。
    但是，作为外来者，作为秩序的粉碎者，手中的枪炮可以摧垮抵抗者的斗志，却消灭不了根深蒂固的偏见。这里的人依旧崇拜旧有的制度，在他们眼里，战争带来的剧变只不过是效忠的领主换了面旗帜。
    他们惶恐不安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生怕自己先前站错队的行为会招致惩罚。仍旧幸存的小贵族们再次联和起来，却不是为了拼死一战，而是组成请愿团祈求得到宽恕。局势仍然不稳，和平依旧脆弱，一旦做出错误的决策，星球就会陷入新的、低烈度的、旷日持久的动乱和不合作状态。
    而托利绝不接受这一局面。和财团的对抗中，每一份力量都必须得到充分的利用，绝不能浪费。于是他宣布接受请愿团的道歉，仅以一笔象征性的赔偿作为战争的了结。
    在第二天的仪式上，托利和崔佛等人接受了贵族们的跪拜和效忠，在钟声之中接受了人群送上的冠冕、权杖和宝剑。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这里的大公，各自领导几座城市，作为最高的权威维护平静和秩序。
    每一个目睹这一幕的居民都由衷地发出了欢呼，“皇粮”照常纳，太阳照常升起，他们的生活不必做出任何的改变。而为了进一步分化原本的贵族们的实力，托利当众宣布，他将择日册封一批新的爵位，以表彰杰出平民对于星球的贡献，而这，恰恰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在狂热的气氛中，家家都挂上了他的鎏金画像。
    “两代人内，这里不可能改变。”一回到卫队的地面基地，托利就把权杖什么的统统丢进了垃圾桶，扯掉身上华丽的袍子，露出底下连扣子都没扣齐的花格子衬衫。然而，他并非什么救世主，这里的人对他有用，那就足够了。
    崔佛换上一身便服，接过副官发送来的报告，手指在全息影像上滑动，目光闪烁。
    “调查有眉目了。”他说，“你所说的那些，呃，灵魂的来源，已经确认是在地下。准确来说，地下五千米。
    在“亲王”府邸隐秘的角落里，搜索小队无意间找到了一扇伪装得很好的空间传送门，机缘巧合下揭开了这颗星球上最沉重的秘密。现场被第一时间重兵封锁。在激活了空间门，并付出了十余名战士被分解成粒子的代价后，技术人员总算蒙对了各项参数，将空间的两头连通。
    “天网”在之前并未找到这条情报，因为这个秘密只存在少数人的心中。摩西暴力破解了已死亡的大贵族们的记忆备份后，真相浮出水面：“维多利亚”星一直都在进行关于“灵能”的秘密研究，但这些研究的进度如何却是一片模糊。
    也许最终的答案就藏在“亲王”的脑中，可随着他的魂消魄散，一切都不得而知了。进一步的搜索并未找到“亲王”的记忆备份，这从侧面印证了“灵能”者无法复活的结论。
    当托利穿过传送门，第一眼就看到一片空旷的纯白色空间，一望无际，就宛如一个不断重复的恶梦。两侧的卫队战士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而座驾已经在等待，将带着他们穿越长得宛如一生的距离，抵达另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彼岸。
    成排成排的储存罐，高大透明的圆柱体，像数不清的墓碑般矗立。在看到它们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是财团用来具现并储存灵魂的装置。灵魂象征了某种更高维度，而那些容器当中，正悬浮着一团团扭曲的、无可名状的、因为超越了常识常理常规而不可在脑中想象的、只能通过采集到的数据所建立的数学模型观测的光！
    在场的人员对那些东西一头雾水，注视它们甚至导致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而在脑中，摩西的声音像落在地上的冰棱：“那是孤立的维度碎片，应该属于一个尚未被确认的维度，被折叠起来，出现在了我们的世界。”
    “那就是财团的秘密吗？”托利有些出神，眼前的一幕仿佛将他指引向一个被迷雾包裹的世界，而那些碎片就是珍贵的钥匙，可以打开全新领域的大门。
    片刻后，摩西得出结论：“未检测到任何波长，我可以确定，那里面是空的。”
    里面已经没有灵魂了。
    “这是好事。”托利一不留神说出了声，引来了崔佛疑惑的目光。
    摩西进一步分析：“根据技术员提供的参数，假如他们没偷懒摸鱼的话，这些容器的材质不和数据库中任何一种材料对应。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们能够束缚住高维度的碎片。”
    只有在最稀少的情况下，才能从低维接触高维，那通常象征着时空的异常。时间就像一张纸，包裹住人类意识所能感知的现实。
    另一边还有一些模样奇怪的仪器，像是能够把人绑上去的手术台，海姆肯定喜欢这个。有一个勇敢的光头壮士躺了上去，下一秒，几个钻头就扎进这位作死小能手的后脑和手脚心，涌出的强烈电流将他变成不可燃烧的无机物。
    托利眼尖地在仪器边上发现了疑似操作指南的东西，上面写着“给适格者注入灵魂”。他心思一动，也许应该首先加一把盐？
    十分钟后，摩西破解了这里的日志文件，揭开了秘密的又一层面纱：“灵能”并不是一个持久的状态，需要不断补充才能维持，换句话说，“灵能”者都是些漏电的电池，用之前要充电。这并不是一种理想的力量，也怪不得“亲王”和另一个“灵能”者那么晚才跳出来：准备需要时间，而托利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这份不完美却让托利的思维迸发出灵感的火花。他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那是知识，禁忌的知识，该被诅咒的知识，尚未探索的知识。
    帝国在这方面的建树不一定比财团更高，所传承的知识对此也语焉不详。而他却看到黑暗的背后，有什么本不存在的东西在闪耀。
    忽然，一台类似主机的机器的屏幕上，跳出来一行行数据，看样子是某种通讯？
    “无法识别，未拦截到信息源，信息特征不符合任何记录，正在尝试破解。”摩西罕见地严肃，他的语气让托利感觉有什么要发生了。
    崔佛也紧盯着屏幕，出于本能，手摸向了腰间的枪。
    信息在屏幕上流动，起伏的乱码如跳动的喉结，说着无人理解的神秘话语。
    托利问摩西：“是财团吗？”
    摩西凝重地回答：“信息的模式比想象的要复杂，我从未在财团的网络里找到过这种程度的加密，该死，这里面的信息量与可能性堪比平行宇宙！”
    突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图像，那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事物，一个沙子不断流逝的沙漏！
    “这是倒计时？！”托利大惊。崔佛立即进入了狂暴状态，一把将托利拉到了身后——
    剧烈轰鸣。
    在创世纪般的白光中，容器纷纷爆炸。托利心在滴血，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看到高维碎片和宇宙接触，融化，把一切隐秘都藏匿在了时空之后！
    而摩西则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他感受到了失败的屈辱，在那之前，他竟然没有发现哪怕一点儿的不对劲！这种挫败，前所未有！
    “嘀嗒，嘀嗒。”
    时针行进的声音。
    等托利醒来，只看见病房外面，漫天的星子像一首莫测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