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低语》77 前行

    没有和任何人道别，托利就离开了博物馆，驱车前往星港。步入直通天际的星际电梯，看着由有害气体组成的稀薄大气层在脚下逐渐远去，他的心不由地飞升向无比渺远的黑暗星空。5分钟后，电梯抵达了规模已经扩大了三倍的“梭镖”星港。
    复活的老A早已等待多时，身后一排教会的高层站得笔直，低着头顺从得宛如纯洁的羔羊。
    教会俨然成为了“拉法”星上的第二势力，仅在俱乐部之后，影响力渗透方方面面，并且完全受托利支配，是调节局势的无形之手。更改的教义视他为绝对的权威，但仍然保留了一些传统，比如新加入的成员需要喝下一碗岩浆表示忠诚。
    托利的目光越过那些人的头顶，看向鳞次栉比的高耸建筑和星罗棋布的起降平台。
    严格来讲这里不属于“拉法”星，却比“拉法”的市中心还要热闹。和财团的对抗让这一颗原本被忽视的偏远行星威名远播，嗅觉灵敏、胆识过人的商人或走私犯冒着巨大风险赶来掘金，上周这里还接收了两批走投无路的移民。海盗们也把这里当成了一处港湾，默契地遵循一些心照不宣的规矩，比如对星球一光年范围内的舰船秋毫无犯。
    “拉法”的其他星港也正在改造，将会成为环绕星球的一颗颗卫星。在不久以后，这里一定会成为充满生机的繁华之地。
    即使他正在出神，也没有人表现出急躁，更没有人打断。少顷，他回过神来，轻声吩咐：“走吧。”
    转眼一晃，巴士载着他们向人迹稀少的方向驶去。
    只看见一个个巨大的烟囱里发射出直达宇宙的亮光，那是正在调试的工厂，里面安装了以“大胃王”为原型的、功率更大的装置。那里将是高精元件的生产基地，一旦投入生产，崭新的“悍将”将和下饺子一样源源不断地从流水线上蹦出来。只可惜阿尔伯特晶体已经消耗殆尽，只有最初的6台“悍将”拥有真正的意识，他们会是这一支机械大军的钢铁统帅。
    星港的另一端连接着“黑色阿克汗”，“熔炉之心”的绯红光芒似乎要把天幕都笼罩。“黑色阿克汗”背后是两道狭长的影子，那是停泊在星球轨道的、和星港保持同步的两艘“龙鲸”，其中一艘比较沧桑的是“死灵龙”。
    “看上去事情正在越变越好。”托利倚着窗户微微点头。
    老A十指交叉，回答：“开弓没有回头箭。假如事情不能变好，一切都完了。”
    “的确，”托利笑得很灿烂，“财团肯定做梦都想把我们撕碎。”
    不一会儿，巴士停了，托利走下台阶，站在了缴获的“龙鲸”的甲板之上。到处都是飞奔的、吆喝的、忙碌的人影，“叮叮当当”声中，修复和改造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托利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计划中，虽然凭“拉法”的工业实力，在短时间内不足以完全修复这两艘“龙鲸”，但通过固定装置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可以简单粗暴地提升整体的功率，同时装配更多更大的武器，缺点是牺牲了灵活性。区区细节无需在意，一个能抗能打的“猛男”正对他胃口，虽然在几小时前，他才刚刚否决了亨太做新战舰形象代言人的申请。
    在舰上会议室的报告中，教会的工程师详细汇报了目前的进展，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在半个月内一定完成全部任务，否则提头来见（技术上可行）。在接下来给新船的命名环节中，身患“起名困难综合征”的托利，在摩西的怂恿下，提出了“比翼鸟”的称呼，并通过一句：“谁同意？谁反对？”成功让提案脱颖而出。
    然后，他在老A的陪伴下，在教会的食堂喝下午茶。已经走出拮据的“拉法”在饮食供应上也呈现出一派多元化的模样，总算可以告别牙膏状的合成食粮，享受到真正的肉类、蔬菜和面包——虽然价格依旧昂贵。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托利搅动着红茶里的白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在其他人都走后，他俩的话题逐渐轻松起来。
    老A听后腼腆地笑笑，说：“还好，还好，自从我有了司机以来，省了好大一笔复活的开销，我老婆再也不说和我离婚了。”
    托利记得老A是百年不遇的出车祸奇才，连忙点头：“的确，的确。”
    老A放下咖啡杯正色道：“嘿，我可不再是以前那种马路杀手了（被杀的那种），我刚刚更新了脑后芯片里的驾驶模块，技术大为精进！”
    这时，两道身影从食堂大门里走进来，是维特和汉考克。维特戴着鸭舌帽，依旧阳光帅气，而汉考克就显得有些阴沉，脸部线条比当初刚毅许多。
    “嘿！老板，你也在这儿！”他端了个托盘，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不改跳脱的性格：“你也知道吗？只有在下午的这个时候，窗口打菜的机械臂才是不抖的！”
    汉考克也端了个餐盘在桌边坐下：“好久不见，老板。”
    “是有点日子了。”托利有些担忧地看着汉考克：“听说这段日子里，你都没有下去过？一直在星港不会发闷吗？”
    “这里挺好的，”汉考克边说边把一大勺炖菜塞进嘴里，从喉咙里冒出来的声音很快就变得含糊不清：“每天都有新人物、新事情，每天都很忙，很充实，很好。”
    虽然这种进取的精神值得表彰，但托利完全不为此感到快乐：“不要强迫自己。听着，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话……”
    汉考克朝他眨眨眼，托利咬住了舌头，明白自己不可能说服他。
    维特给面包的两面都抹上黄油：“没用的，老板。我试过了，他倔强得很。”
    汉考克却语出惊人：“我打算离开‘拉法’。”
    “认真的？”托利大吃一惊。维特也张大嘴巴看着他，瓶子里的番茄酱都挤空了也不知道。
    “无限的星空中有无限的可能。我想走出去，走出这个星系，总归能找到复活她的办法。”汉考克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托利严肃地说：“不是我打击你，恕我直言，即使是全知的神也无法救赎一个毁灭的灵魂。你到最后，收获的可能是更大的绝望。”
    汉考克回答：“为什么不试试呢？”
    托利知道他心意已决。
    维特丢掉面包，对汉考克喊道：“你疯了吗？你上哪儿去找可以摆脱星系重力的飞船？强行穿越是自寻死路！”一个星系的时空在某种意义上是封闭的，即使是空间跃迁也必须要有一个足够的加速度，这是困住了无数人的难关。星系与星系之间的几乎荒芜的地带称为“无风带”，那里空间的质量密度奇低，连时间都会无比缓慢。
    汉考克的眼神黯淡下去。
    托利叹了一口气，向着汉考克伸出了手：“不要灰心，等财团的事情解决了，我可以帮你。”
    汉考克的眼睛又亮起来。
    “不用感谢我，”托利的眸子里也闪烁着奇异的光彩，“我必须，也终究会，迈出这个星系的。星辰大海，才是男儿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