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酒里》第五十二章 起风了

    如何改变一个游手好闲，自甘堕落的孩子？
    林允儿故意看着天空，而后歪着头，瞥了一眼表情生无可恋的阿姆，双手捂着红肿的腮帮子，那自怨自艾的小眼神，实在是可爱极了。
    收回视线，悄悄地抿起嘴角。
    她突然想起一件很好笑的事。
    曾经公司竟然让还只是懵懂无知的少女们，去帮助一些性格叛逆，危险的少年们。
    当时，她才几岁来着？
    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搞明白，还指望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没有感同身受，哪来的将心比心。
    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哪懂得什么是温柔？
    其实就是我在意你，能让在意的人感受到温柔，最终学会温柔待人。
    简短的，单方面的宣告后，她便帅气地摘下自己高马尾上的头绳。
    秀发没了束缚，便肆意绽放，飞舞。
    林允儿又从包里再掏出一沓钱，这次是用自己的头绳随意地捆了捆，然后在阿姆的面前诱惑地晃了晃。
    “算上刚才的，两捆，换你的两小时，怎么样，这买卖？”带着最深情明艳的笑容，她盯着阿姆，接着说，“二选一，要么你自己走，要么跟我走！”
    霸气，直接，粗暴。
    贪婪，诱惑，幻想。
    简直摸清了男人性格中的劣根性。
    自问，早已被金钱腐蚀的满身铜臭的少年，半点都不带犹豫的，干脆利落地夺回橡皮筋，粗暴简单地吐出三字：
    “要去哪？”
    林小允让姜小弟上她的车，却被少年直接拒绝了。
    表情说不出的嫌弃不已。
    “算了算了，你先等我半个小时，我很快回来。”
    她疑惑不解，没有出言询问，只是淡然地看着少年拎起布包，撒开腿跑去。
    也不阻止，而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当然，结果无非就是两种——
    回来是信守承诺。
    至于不回来，那就权当自己的这两捆钱，换来了一份答案，证明了这是个无可救药，言而无信的孩子。
    钱，对现在的她而言，微不足道，可如果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的话，也挺好：
    结论就是她当断则断，彻底与他划清界限，就没有必要有接下来的故事了。
    “允儿，走了。”
    林允儿抱着双臂，慵懒地靠在车门外，对经纪人欧巴的催促并不理会，高高地扬起头，目光始终放在不远处的地平线上。
    微风不燥，抚面的柔和。
    林姑娘撩起耳边凌乱的鬓发，勾在耳后，神情说不出的写意轻松。
    难得有这样的瞬间，不用去在意路人审视的目光，粉丝狂热的期望。
    难得有如此的时间，机会，只是去为了等待一个男人。
    距离上次，是什么时候，又是等待谁呢？
    时间过了许久许久，久得记忆都快模糊不清，甚至都快忘了那个男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甚至有些许的遗憾。
    “欧巴？”林允儿想了很多，慢慢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车窗，开口就是三个字，“对不起。”
    “喔西，吓死我了！允儿啊你！”不清楚林允儿要做什么，原本正耐心等待。
    时间长了却百无聊赖的经纪人，只好拿出资料入神地研究行程，怎料突然听到她道歉的声音，一下子就给吓到了。
    “噢？怎么…怎么了？突然的…”没有注意到她复杂而感伤的情绪，男人自顾自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灰白枯燥的头发，表情十分的怅然难过。
    他觉得自己又要去找个时间染发了。
    人到中年，不得不忧愁发量的男人，是她的个人经纪人。
    不知从什么开始，但时间已经有点久远。
    陪伴的日子很长，一步一步看着自己长大的人，感情早已不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而是变成了一个亲近的长辈。
    从见到“稚嫩”的姜时生开始，心思不知为何，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过往，这感觉不好，因为这代表一种信号——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念叨着这句话的林允儿，清澈纯净的眼眸里，有迷惑，有恍惚，还有因为触景生情而升起的一抹感伤。
    “就是米亚内，我，好像没有长成你期待的样子。”
    “莫呀，说什么傻话？！”
    “就是米亚内，我，好想成为自己期待的样子，可已经尽力了，结果却…”
    “乱说什么，你什么鬼样，我和粉丝们也会喜欢的！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累了？
    更准确的来说，该是疲惫吧？
    时间在向前走，iodl的时代更迭，但她依旧心甘情愿停留在“少女”的身份上，不愿意舍弃，还有努力成为“演员”的新身份。
    林允儿张开手，放在眼前，遮挡阳光，视线变暗的同时，也能感受来自上空的温度。
    记得以前的时候，宿舍还热闹，姑娘还烂漫，日子还煎熬，却互相扶持的少女时代，曾经为了减低痛苦，玩过一个游戏，叫做“夜灯传话”。
    说出自己的不满，可以是对队友倾诉，也可以是自省反思。
    简单的规则，就是关上灯，手牵着身旁坐着人的手——虽然林允儿已经不记得，当时坐在自己身边的，是谁了呢。
    但她的印象里，此刻在阳光下掌心感受到的温度，跟当时被人牵着手所感受到的，其实很相似呢。
    那晚，所有人都是痛苦压抑，忍不住朝着眼前的队友爆发，发泄所有负面的情绪。
    却唯独两个人，一直都在自我反思。
    其中，就有比较孩子气，是名副其实的“林小允”，会一边看着姐姐们的眼色，一边忍不住想对十年后的自己说：
    林大允xi！
    你还是仍旧守着不变的思绪吗？
    你有喜欢的人吧，还依然喜欢着那个人吗？
    不过，在你真心地爱上某个人之前，现在的你，是否能够自信地说出：
    “我，喜欢我自己。”
    …
    经纪人大叔看着陷入沉思的林允儿，十分担心她的状态，声音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她。
    “允儿？要迟到了喔，wuli走吧？”
    他问她是何原因让自己胡思乱想，不料，已经长大的林姑娘缄口不答，自顾自地回忆过往。
    自得其乐也有，但更多的是伤感。
    “内。”半个小时，等也等过了，还是没看到少年的身影。
    林允儿失望了。
    就在她打开门，准备进车的一瞬间，突然这时，耳边传来阵阵清风，伴着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她停驻，确认。
    “阿嘎西——”
    不是幻听。
    直到一声悠远空灵的呼喊，仿佛将她自己从遥远的思绪世界中，猛然拉回现实。
    眯着眼睛，下意识地侧头眺望。
    “林小允xi！米亚内，我迷路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轮廓。
    许久未剪的长发简单的塞在渔夫帽下，在那夏风的吹拂下，几缕刘海俏皮的跳出来，似乎被发梢扰了下。
    他微微皱眉，显得清冷而慵懒，这一瞬间的风情，让原本沉浸过去的林允儿，不由得重新端详对方的面孔，嘴里重复着：
    “真好看的少年呢。”
    缓缓出现了一道车影，歪歪扭扭地向林允儿靠近，按着喇叭，车把手上面挂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炸鸡盒。
    林允儿眼里的茫然，渐渐的淡去。
    感伤的心绪收起，她嫣然一笑，下一秒笑容转瞬即逝，语气变得略微生硬：
    “快道歉。”
    “哈？凭什么？！迷路我很难的，而且我过来了。”
    “你迟到，我不听，你失信，我生气，你道歉，是教养，还有啊…”林允儿对着阿姆伸出三根手指，笑了笑，眼睛藏着点小得意，“你输了。”
    阿姆欲言又止，嘴巴张开又闭上，最后还是无言以对，懒得解释了。
    “内内内，我错了，你赢了。”他摇摇头，似乎对于她的幼稚颇为无语。
    得了一场小胜利的林允儿，心情一下子开朗了，敲敲车门，然后对着阿姆眨眨眼，意思再简单不过。
    上车。
    “你的车，怎么坐？坐我的。”晕车厉害的阿姆，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鄙视地看了一眼这辆昂贵的保姆车。
    实在是有阴影了。
    “好啊。”
    她毫不介意，更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经纪人一头雾水，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反而大大方方地上了小摩的。
    “诶嘿呦，你输了！！”阿姆兴奋地大喊，学着她比起了三指，表情说不出的傲娇可爱。
    “嗯？”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输在哪里的林允儿，用力拍开阿姆的手指，颇为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轻声呢喃道：
    “幼稚鬼。”
    林允儿侧坐在后座，看着阿姆启动油门，脸上的笑容灿烂不已，还与篮球场还在注视他们的孩子们挥手告别。
    还有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经纪人大叔，在身后疯狂的大喊：
    “允儿啊，你去哪？他是谁？！别走啊！”
    听到声音，阿姆倒是十分惊讶，忍不住侧头看着怡然自得的林允儿，表情似乎有点意外。
    “莫呀？原来你没骗人啊，真的叫林小允？”
    “当然了，姐姐我不骗人的。”
    “我看也是，你的司机也喜欢玩三字游戏啊。”
    懒得询问她和那个司机的关系，也不在意她的身份是什么。
    他既然收了钱，那就办事。
    阿姆刚说完，那头也配合，竟然又传来那人惊慌失措的呐喊声：“允儿呀！去哪啊！回答我！”
    “看看看，那哥们，多敬业！”
    林允儿被阿姆逗得开心不已，随着小摩的的行驶，她抓紧他的衣角，笑得前仰后合。
    姑娘眼里全是笑意，突然放开一只手，抓住了少年随风飞舞的几缕头发，明知故问：
    “你又不扎头发，要皮筋干嘛？”
    阿姆扯了扯嘴角。
    有痞坏，有自由，有无所畏惧，不屑一顾，还有极度慵懒的灵魂。
    没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她：“那你又不喜欢我，给我钱干嘛？”
    受邻国文化的影响，林小允的眼里闪过一丝羞涩和犹豫，轻咬着嘴唇，一字一句道：
    “干你啊。”
    说完，林姑娘的表情柔得像云朵。
    仿佛偷了阿姆藏在包里的酒，于是她的脸，红成了晚霞。
    “嗯…嗯？嗯？！喔莫呀，阿西吧！女流氓！”
    人生啊，总有一个人的出现，会让自己变回幼稚的小孩子。
    “不喜欢，你说话，不温柔，爱说谎，女孩子，会伤心，比如呢——”林允儿终于起身，眼神低敛，坐在了阿姆的身后。
    她看着僵直的阿姆，根本掩饰不住灿烂的笑容，靠近了些，双手环住阿姆的脖子，手指轻轻挑起，少年脖子上的蓝色耳坠缓缓摆动。
    她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金泰妍，认识吗？”
    其实，这才是林允儿会如此反常，如此对待少年的真正理由。
    敢欺负自己的泰古欧尼？
    干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