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汉室》第八十九章 高下相倾

    “奉命今将逆党搜,须得你蔓引株求。”————————【桃花扇·逮社】
    严干没想到李义口中的‘贵人’居然是王辅,而对方除了长安北部尉的身份以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刚刚病逝的大将军王斌次子。
    不过想一想也好理解,李义在调任绣衣使者以前便一直在担任长安市丞,除了例行的平准监搜集情报的任务以外,还有辅佐市长管理长安九市的职责。他们两个都是长安基层官吏中的重要职位,管百商的长安市丞与管治安的北部尉能够相识也在情理之中了。
    王辅身材清瘦,一双凤眼流露几分倜傥,他身上孝服尚未脱下,满脸疲惫的与人交接着公务。他的兄长王端辞去了太守的职务从幽州赶来守孝,自己今日如何也得把所有事情都放下然后安心回家。
    “李义,你来了。”王辅见到两人进来,大大方方的直呼其名,冲他们招了招手:“等我忙完再叙。”
    严干不由停下了脚步,对方如此无礼,尽管不是针对的自己,他也为李义感到不平。
    “王郎交接的倒是利落,怎么像是一丢下就再也不管的模样?”李义却是眉头也没皱一下,轻拉了下站立不动、不愿上前的严干一下。他带着面有愠色的严干走到王辅近前,轻声说道:“此番尊先君仙去,王郎悲痛之余,还是要多看顾着身体。”
    “诶。”说起亡父,王辅脸立时阴沉不少,他一时也没了心情,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邀李义走到一边坐下:“本来我并不想再到衙署走一遭,此事大可以交给苍头去做,可国家前日驾临府上致哀,对我说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终’,所以我今日过来亲自了解交办……然后,还想着再邀尔等叙叙话。”
    “对了,这位是?”王辅率先坐下,仿佛才看到严干似得。
    李义看着严干到底是坐了下来,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位是我多年相交的朋友,姓严名干,王郎不是早就想见识、结交了么?”
    王辅只想了一瞬,忽然‘喔’了一声,虽然身在孝期不能面带喜色,但他的语气中仍流露出与刚才不同的热切:“原来足下就是那位提剑走河东、河西,为国立下大功却不慕名利的剑客。”
    “我只是个读书人。”严干似乎不喜欢这么被人称呼,生硬的回了句。
    “现在也是三署郎了。”王辅满意的看了过来,他从小就向往战国四君豢养门客的风采,有了权势之后更是广交好友。
    尤其是被皇帝安排到北部尉的位置上,借这个位置他认识了许多底层的人譬如长安都掾扶禁,向存等。李义是在转任绣衣使者前与王辅结识的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即使是王辅也不能交往过密:“我昔年在宫中读书时,见识过不少公家子弟论风采,他们是第一;论胆识,你却是翘楚。”
    他很自然的说起自己的过往很自然的评头论足却让严干愈发觉得对方一无是处。
    看在李义的面子上,以及自己所来目的严干还是耐着性子回应了两句。
    王辅以为对方性子就是如此,加之有李义在旁八面玲珑的转圜,倒也未曾怪咎。
    直到话题兜兜转转,李义好似不经意的提到了严干在河东与郭昱匆匆结识然后辛苦找寻郭氏姐弟的历程。王辅也是重情重义的人感动于严干的义举连带着刚才心里对对方冷淡态度的一丝不悦也烟消云散。
    “如此说来,那个郭氏女,如今是流落到宫中去了么?”王辅问道。
    “是。”李义有意隐去了郭照中间曾留在董承府中、以及背后所牵扯到的事情简单说道:“只求王郎仗义,肯为出手相援,只要说动掖庭令在年底放出宫人的名册上加进她的名字,放其出宫。我等便感激不尽,今后但有差遣,自无不从!”
    李义见到王斌隆重的丧仪过后,心中愈慕王氏的权势,他这么多年想的是治民为官,而不是终日刺探隐秘的绣衣。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他索性将本该是严干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借机向王辅靠拢。
    严干初时不觉其意,以为对方肯为自己做到这等程度,心里感动,也跟着低下头好言好话说了几句。
    见一直表情冷淡的严干都如此,王辅心里大为满意,一挥手做下承诺:“不就是一个采女么?只要国家或贵人们没有看上,我便可以为你提前放出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间想到了以前常来他家的吴苋,本来他可以直接向皇帝请婚,可那时他犯了错,不敢再提这事。后来他也想让掖庭令提前放吴苋出宫,又正好遇上吴苋叔父吴匡战死交州,皇帝追恤,直接封吴苋为宫人,这下便彻底失之交臂。
    思及往事,王辅心中大为遗憾,不知不觉的走了神,恍恍惚惚的竟连李义、严干两人是何时走的都不记得了。
    “这个严干确实不错,不骄不诌,也有能力。”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王辅的神思,他年轻的身影主动坐到了王辅的对面,正是久未露生面,一听闻王斌死讯便从河内过来的司马懿:“可也不值得你为他想这么久。”
    王辅伸手去拿茶壶想要给司马懿倒茶,动作像是试图掩饰什么。他其实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严干身上,但又不肯对司马懿表露自己的真实心思,便顺着话往下道:“这个人可是被国家夸赞过的,以后一定会比李义走得长远。”
    “喔。”司马懿随口应了一声,目光很认真的注视着王辅为他倒的茶。
    他并没有听信王辅的话,司马懿太了解对方了。刚才对方的表情绝不是为了一个男人而流露出来的,司马懿虽无心了解王辅在想什么,他只是想知道这么久没见,王辅是不是还会想从前那样对他知无不言。
    可事实让司马懿有些失望,王辅学会向他保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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