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漫游指南》第478章 你又是哪位?

    几乎是在瞬间,秋玹脑中回荡过之前秦九渊的话语,那一番关于“燃烧天使撒拉弗”的种种赞词赘述就不再多提了。而说到最后,红衣主教蹲在她面前抬眼,两人之间的距离仅隔着一道呼吸。
    “你相信吗?”
    男人这样问道。
    秋玹自然是不信他们的教典,但这种东西并不是仅仅凭她自己的相信而决定存在的。就像是之前红衣主教所说的,本质上来说,他们这些人与九重天之上的位置本就是存在信息不对等的,而这样的情况下,谁又能知道真正坐在圣堂之巅上的那位,究竟是原来全知全能的父,还是来自森林的野兽呢?
    他们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依据心中的幻想来充填美化教典,以此获得一个心理寄托,确保自己能够继续生活下去罢了。
    “所以你认为‘撒拉弗’的事迹是教会编出来骗人的。”
    秋玹思想从中抽离,重新抬眼看向站立在跟前显得极具压迫感的链锯人,这样陈述道。
    后者却微微晃了下头,“我不知道撒拉弗的事迹具体是怎样的,但至少不可能是由这群歪瓜裂枣扮演。”
    秋玹抬头,眼神惊异。
    链锯人:“……”
    他忍了半晌终是没再开口问出来那种眼神是什么个意思,而事实上也并无什么特殊,秋玹只是惊异于这样一番带着些讽刺意味的比喻句竟然会从链锯人的嘴里说出来。要知道,一直以来根本没人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懒得去跟人多费口舌,“链锯人”这个名词本身就代表着彻底的格格不入。
    这种“格格不入”并不是特立独行的意思,因为行刑官里特立独行的人实在太多了,每个人都极其有个性,独狼靠自己单干的也大有人在。但他们都不是像链锯人这样的,链锯的这种“格格不入”,更多意义上应该指的是排异于人群之外的,色彩彻底相反的特殊。
    就像之前在马戏团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跟秋玹说得一样。
    他们是一块完整而同色调的色板上,一眼望去就突兀的几块涂鸦。
    秋玹自己惊讶了一会后就消化了,语气重新趋于原先的平静。“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撒拉弗的事迹有可能是真的,但是待在圣迦南里的那些叫做这个名字的病人,他们都不是‘撒拉弗’。”
    “他们只是圣迦南眼中的‘撒拉弗’。”
    链锯人终于动了,他脚步移开的方向却不是朝着秋玹相反位置,反而更加上前两步,几乎擦着肩膀与她朝向相反着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圣迦南清楚这一点,也充分利用这一点,他们使用某种或类似洗脑或注射药剂的手段,使得那些被‘选中’作为‘撒拉弗’的病人自己相信自己就是教典中的那位大天使,从而记忆错落方便为人所用。”
    秋玹:“有什么条件?”
    链锯人:“就是通过每天早晚的吃药注射时间……”
    “我是说,”她道。“每一年所谓的‘被选中’成为撒拉弗的病人,他们是有什么统一的相似特征条件,还是只是随机碰运气。”
    “随机。”
    这一次,链锯人回答得斩钉截铁。“我去找过一趟那个负责登记名字的修女……如果选人的过程中是有条件的,那么不会一点细节信息都透不出来,毕竟是要经过层层严密检查才批下来的。所以,选择撒拉弗的条件就只是随机,在到时间符合标准的新入院病人中选择一个。”
    那还真是有够倒霉的。
    秋玹对于自己的运气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故而现在也没有过于波动的情绪。她挠了挠头,刚想要说什么,就感觉到链锯人整个人都好像在瞬间紧绷了起来,目光如炬直直射向前方。
    她站在同一水平面上回头。
    一抹猩红色的主教长袍袍角垂坠在地上几厘米的位置,来人身材高大,大步流星朝着这个方向踏过来。
    秋玹无声张了张嘴。
    链锯人自然垂落的手臂以微不可察的幅度震了一下,缠绕其上的钢链发出淅索动静,后一秒却被一只手掌径直按住了。
    他略有些发怔地循声望去,就见秋玹双眼死死盯着那红衣主教过来的方向,满脸的不可置信。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
    男人几步走近他们跟前,俊朗的面目上挂着无论什么角度都不会挑出错来的温和笑容。“十分抱歉,上午时分因为公事我没能来亲自迎接各位,这点是我的失职,希望你们能原谅。”
    这回,就连链锯人也微微挑了挑眉毛。
    “你是……阿撒斐勒主教、吗?”
    秋玹死死盯着红衣主教的面目,一瞬间的目光竟有些偏执到极端的疯狂。站在跟前的男人愣了一下,再看过去时那眼神又转瞬即逝,短暂得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
    “我是阿撒斐勒,女士。”男人笑了笑,“很荣幸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秋玹磨了磨后槽牙,一时神情莫辨。
    链锯人再一次打量了红衣主教几眼,紧接着也没有再为难自己做出继续站在这里寒暄套近乎的举动。他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打,以一种极为傲慢的姿态擦着主教的肩,远离了这片区域。
    阿撒斐勒耸了耸肩,看上去并没有对这番行为感到冒犯的愤怒。
    “女士,我听说你们是今天早晨到达圣迦南的?”他没有过于在乎离去的链锯人,反而话音一转朝着秋玹道,“怎么样,这里的整体环境都还住得惯吗?我知道,可能你们会对于精神病院这个名词的……”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秋玹打断男人话语,几乎是踩着链锯人之前离去的步子匆匆离开了走廊范围。短短几分钟内里连续被两个人落下面子的红衣主教这才真正有几分怔愣,他转过身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
    他根本就不是秦九渊。
    秋玹一路竞走,途径几个公共休息室的范围,自动忽略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丝毫不加收敛令人不悦的病人视线打量,她径直往盥洗室走去。
    虽然面目身形都是一样的,但内里那抹亘古不变的意识,她总不是认错的。
    秋玹不知道链锯人刚才的动作是不是因为他也同样察觉到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她都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试图去触摸到这件事情,一丝一毫的边角料都不可以。
    她反身锁上盥洗室隔间的门,背靠在门板上闭着眼睛缓了一会,终于再一次强行按下几乎要将自
    己逼疯的思维,勉强冷静分析起来。
    几分钟后,她想她大概猜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他就是阿撒斐勒,中央教会内阁长老,圣迦南的首席执行决策红衣主教。
    没错,他就是阿撒斐勒。如果秦九渊当初不曾以真身降临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上也依然会有一个叫做“阿撒斐勒”的红衣主教自动填补上位,将世界背景的空缺给补全。
    他们现在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这个“阿撒斐勒”。
    黑暗是跟着秋玹来到这个世界的,如果这条时间线上没有过试炼场的秋玹存在,那么黑暗也不存在。一切继续按照原来世界的轨迹按部就班,不会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改变任何。
    原来是这样。
    想明白这些,并没有对此刻秋玹本就绷紧了的神经造成一点松懈,她反而因为此前所看到的那位“阿撒斐勒”而感到更加踟躇慌乱。
    黑暗不同于其他只是单纯因为无聊而下来玩玩的支配者,他是真的以真身在无尽的小世界里穿梭。如果他的意识被抹去了,一切就彻底完了,就像是之前看到的那个“阿撒斐勒”那样,除了秋玹,甚至根本都不会有人知道他存在过。
    指甲深掐进掌心,秋玹深呼吸了几口带着血味的空气,强迫自己从随行空间翻出之前在档案室里记录下的近年来有关撒拉弗的资料,一点一点翻开起来。
    她现在急需找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她还得成功支撑到脱离这个未知病人的精神世界,去往那人的身边。
    秋玹闭了闭眼。
    她点开第一张档案。
    ……
    撒拉弗颤抖着嘴唇,跪在地上抖动的动静几乎已经大声到足以让周边的人们听见声音。他才像是猛然惊醒,抬起双手想要捂住自己口鼻避免发出过于醒目的动静。然而他忘了自己那双手刚刚才挖过玫瑰园底下腥臭而泥泞的浊土,几乎是捂上去的一瞬间,鼻腔一冲,他趴下身干呕起来,吐得天昏地暗。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撒拉弗终于从之前的一幕幕中醒悟过来。
    他颤抖着软绵绵的小腿从地上踉跄而狼狈地爬起来,他脚下有一处刚被翻动过的泥土,看上去与玫瑰园周围平整光鲜的其他地方格格不入。
    撒拉弗吞咽了口口水,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突然弯身将一旁的玫瑰连根扯过,胡乱盖在了这一片被翻动过的狗啃泥土上。
    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和谐,但至少乍一眼不会被人发现端倪了。
    撒拉弗松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晃晃悠悠着从泥土里爬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地面的位置走去。如果此刻这里还有别人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为眼前怪异的场景而惊呼。
    因为撒拉弗浑身赤裸,只有一些泥土与残花的痕迹盖在身上。他活像个什么末世电影里穷途末路的丧尸,麻木而僵硬地赤着脚踩过一整片娇艳的玫瑰花园。
    撒拉弗想,自己肯定还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那一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是的话,自己现在就不会那么的魂不守舍。
    他一直像行尸走肉那样穿梭过一片开得正艳的玫瑰,忽的,撒拉弗的动作停顿了一秒。他动作僵硬地偏头望去,看见左边垂下的手背一不小心蹭在了玫瑰花枝上,尖锐的小刺扎破了一个血口,那小口子微微向外渗着血。
    撒拉弗盯着那道血口看了很久很久,比之前看着玫瑰犹豫的时候还要长久。
    他蓦地指尖随意蹭了蹭那道口子,有疼痛的感官顺势传过来,也不是那么疼,是那种细细密密的一股一股的疼。
    撒拉弗笑开了,他不再去管那道血口,目光上移直直落在被夜色笼罩的圣迦南主建筑轮廓上。
    “原来错的是你们。”
    他低声喃喃,语音在冰凉夜风中低微得微不可察。突然,语调骤然高高扬起!原本嬉笑的面容拉下,眼睛瞪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哽着脖子凸着眼死死盯着建筑的某一个方向!
    “惨拜!”
    他怒吼出声,声音中夹杂着怨毒与阴恻。那祭拜的动作不似正常的自上而下躬身,却是手掌先低垂自跨前,再晃动着由下往上进行祷告祭拜!
    “惨拜!”
    猩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瞳孔放大,撒拉弗赤裸着身体,站在玫瑰底下的泥泞中,痴狂而疯癫地祭拜。他自下而上晃动着惨拜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频繁,竟就像是在跳一支永远不会结束毛骨悚然的舞蹈。
    “惨拜!”
    撒拉弗在黑夜里大笑,那笑声听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是病发的哮喘病人在齐声发笑。
    良久,天际的夜色开始浮现出鱼肚白。晨起的日轮渐渐探出一点轮廓,而当象征着日出的光辉重新照耀到这片玫瑰园的时候,其上以空无一人。
    ……
    秋玹合上手中的档案记录,皱着眉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她刚才看完了在档案室里目前记录下来的,近年来五个叫做“撒拉弗”病人的经历。
    说实话,可以用“平平无奇”四个字来形容。
    至少就她目前来看,秋玹见到过的最精彩的档案还是属于卡森家那对连体双胞胎姐妹的。她们的经历几乎都可以作为主角拍完一系列杀人狂式惊悚连环电影,哪怕档案寥寥数笔也能够轻易联想出她们的人生。而相比之下,这几名“撒拉弗”就显得普通得惊人了。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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