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尉迟决被卫靖拉着的手臂陡然绷紧。他侧过头,眉梢挺立,沉默片刻,才道:“明日紫宸殿设宴款待北国使臣,还有事情没忙完。”
卫靖无奈地松了手,道:“真想走,便走罢。”
尉迟决不语,看也不看卫靖,便大步走开,飞快地翻身上马,双脚狠狠地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周显从街边屋下的阴影里走出来,到了卫靖身边,低声道:“殿下,晋王那边出了点儿事。”
卫靖皱眉,转过头,看看还嘟着嘴垂着头的尉迟紫菀,对中年男子道:“先送尉迟小姐回去,然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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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决在马上嘴唇紧抿,双手死死地攥着缰绳,绕过天音楼时,眸子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突然扭过缰绳,将马头转向,朝天音楼后面行去。
尉迟决在天音楼西面停下马,人立在马上,动也不动。良久,才扬起下巴,朝楼上靠西面尽头的那扇窗子望去。
透过那印了暗花的竹篾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影在晃动,尉迟决紧攥缰绳的手慢慢放松,漆黑的眸子里闪出点点星光。
他就这么僵僵地坐在马上,抬头不知望了多久,直到屋子里突然亮起了光,他才陡然间回过神,意识到天已经全黑了。
尉迟决扯扯嘴角,身下浑体通黑的马儿身子打了个颤儿,不耐烦地尥了尥蹄子。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胸口,嘴角漫上一抹苦笑,垂在马儿两侧的双脚轻夹马腹,离了天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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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禁中设宴款待北国使臣。
皇上亲自驾御紫宸殿,赐酒三巡。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尉迟翎以下百官皆着正式朝服,六品以上官员皆着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以玉剑、玉佩、锦绶,着白绫袜黑色皮履。
宰执、禁从、亲王、宗室、观察史鱼贯而入,坐于殿上。三品以下百官诸臣则分坐两廊。
宫廷教坊的乐伎奏乐,一时间百鸟齐鸣,鸾凤翔集。
朝臣们本是嬉笑谈论,待听见宫人奏北国使臣上殿觐见时,忽地安静下来。
几百双眼睛不约而同望向大殿门口,两名身着北国北班贵族服饰的男子缓缓入殿。
走在前方的男子容貌甚是年轻,身上一袭灰蓝色左衽、圆领、窄袖长袍,通体平绣花纹,袍角镶着疙瘩式纽襻,细长的黑色袍带于胸前系结,下垂至膝。
男子留着典型的北国贵族头式,一路走进殿中,面带微笑,身形挺立,气宇轩昂的样子令殿中众臣心里暗自感叹。
他身后跟着一位年龄稍长的黑袍男子,神色颇为严肃,脸色黑沉。
二人走至殿前,向皇上行过礼,便在殿中设好的席上坐稳。
北国派来出使天朝的两个人,主使为北院大王之子耶律宁,皇族,便是之前走在前面的那位;副使为北国皇帝侍卫亲军统领萧拓凛,后族,一身武人之气肆溢周身。
待百官三呼万岁之后,赐宴开始,之前肃静的气氛也慢慢瓦解。
坐在殿上靠侧面的尉迟决缓缓饮酒,一双黑眸却一直盯着坐在他斜前方的耶律宁。
耶律宁是北国总理北面事务的燕王耶律休戚的长子,自小天姿秉异,深得耶律休戚喜爱。他七岁那年,耶律休戚带了他一道去皇家夏捺钵,年幼的他当着皇帝及王室贵族们的面独自成功放飞一只山鹰,喜得皇帝赏了他一匹价值万金的千里幼马;十三岁那年,他纵马射伤一只野金豹,竟带回王府做为宠物眷养;他自幼便习天朝语言经学,对天朝风俗人情非常精通,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年轻,此次却会做为北国主使来到天朝。
尉迟决收回目光,心里暗叹,耶律宁这气度,和那些传闻竟是如此相配。他眼睛不由瞥向在皇上近周侍立着的廖珉,见廖珉脸色黑沉,一双眼直直地盯着耶律宁看。
坐在靠前的卫靖此时也半转身子,目光对上尉迟决,嘴角咧开,苦笑了下,显然也是看到了廖珉那副神情。
这大殿之上的朝臣们都知道,耶律宁的父王耶律休戚就是二十二年前在边境逼死廖忠恺将军的北国主帅,此时廖珉见了耶律宁,心里如何能够平静下来、如何能够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尉迟决心里略微有些紧张,生怕廖珉此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由对耶律宁那二人多留意了几眼。
萧拓凛看见尉迟决频频朝他们看来,不禁皱起眉,靠近耶律宁,压低了声音道:“殿下,那边有个男人总是在看您。”
耶律宁偏了偏头,笑着抬眼,恰好就对上尉迟决的眸子。
两人四目相接,心中均是一震。
耶律宁脸上笑容淡去,看着斜对面那个气势迫人的年轻男子,对萧拓凛吩咐道:“去问问,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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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热闹之时,谁也没有发现大殿一角的柱子背后,不时会传出小声的叽喳说话声。
几个年轻的华服女子躲在柱子之后,你推我搡地低声笑闹着。
“三姐姐,原来北国男人的头顶是没头发的呀,我之前还从来不知道呢!”一个看上去年龄甚小的女孩捂着嘴笑道。
一旁年纪稍长的艳丽女子小声斥道:“再胡闹,就都回去,省得被人发现了还得一顿责骂!”她扭过头,看了看殿中那两名北国男子,浅浅一笑,“虽然没头发,但是模样还是怪俊呢!七妹,你说是不是?”
卫淇小手扶着柱子,头歪过去瞅了瞅,又赶紧缩回来,脸上一阵红,道:“隔了这么远,哪里就能看出来俊不俊,三姐姐不要胡说了。”
之前那名年龄小的女孩倒是胆子大,身子探出去又瞧了眼,突然叫道:“哎呀呀,好像看见我们在这里了,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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