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冗长的嗟叹一气。
摇摇头,九五之尊竟然像是垂垂老朽,疲惫又无奈。
好半天,帝王才开了口,“朕心有为难,亲养保成长大,可怎么就养成了这个模样?”
“庄亲王替朕参详两分吧,若废了太子,谁能堪任?”他问。
庄亲王却是一笑,淡淡说道:“何必非要太子呢?”
康熙一怔。
“皇上身强力壮,万岁金贵,时不时还有小阿哥降世,日后若有人出挑,您再考虑皇位人选也来得及。”
这种言论,康熙似乎还是第一次听。他恍惚的点点头,神情凝重。“庄亲王好好休息,朕要回宫了。”
“恭送皇上,臣病体不便,就不起身行礼了。”
康熙回头看了眼庄亲王,安慰道:“庄亲王好生休养,你是我大清朝的国之栋梁。”
一切都无异常。
可谁知到了正院里,面对跪送的庄亲王福晋与其子孙,康熙却沉下脸来,龙颜大怒道:“庄亲王病榻前,竟无一人近身伺候,要你们这些子嗣来何用呢?”
众人脸色惨白。
尤以庄亲王长子翁诺最甚。他嘴唇一动,却又不敢辩驳。
“既然庄亲王没有子嗣,便过继十六阿哥为嗣吧。”
什么?!
送儿子给庄亲王。
龙子堆里的胤禄一脸惊愕,眨眨眼。其余人也是不解其意。
过继给庄亲王,就意味着与皇位永无缘了。小十六是做什么了?老爷子这么搞他?
胤俄摸了摸下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浓浓的疑惑。
胤禄回神过来,当即跪地领旨道:“儿臣领旨谢恩。”
等从庄亲王府散开后,胤俄好奇心重还追上去要问胤禄缘由。被胤禟一把扯了回来。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见十六神情,不似作假。分明就是皇阿玛突然为之。”
胤禩点点头,认同了胤禟的说法。
胤禟垂下眼眸,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嘴角扯起一抹笑意。
老爷子这是杀鸡给谁看呢?
胤禄向来还算乖巧,又不见其有什么心思,做一个铁帽子亲王,也不是什么坏事。可若是这事儿摊到了有心人身上,无异于灭顶之灾。
接连三日内,康熙一系列动作,花操作让人眼花缭乱。
复胤禩贝勒爵位,命其管理广善库。命九贝子胤禟掌礼部,而原本管着礼部的诚亲王胤祉则去了吏部,恒亲王胤祺兼理理蕃院,协查宗人府。
雍亲王胤禛继续在户部待着,还称他许多年了,一点错处也没有。
“呸,到底是老了,当初逼死曹寅,弄得人人自危的不是老四?还一点错处都没有!”
在胤禟书房里,胤俄吐出一口茶叶。
这几日的朝政动荡的厉害,太子称病不朝,已是两日。
胤禟也是眉头深锁,“闲了好些年了,又让我去了礼部…”
他摇摇头,颇为苦恼。“一时半会儿,捏不住皇阿玛心思。”
弘映年岁不大,可毕竟身在皇家,对很多事情的敏锐程度要比他额娘高上很多。
清漪院里,周澜泱为弘阳绣香囊,七歪八扭的,着实难看,弘映觉得有些辣眼睛,偏开了头。
周澜泱没抬头,问道:“以往下学的早,你都要在宫里逗留一会儿的,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不等弘映答话,她抬起头,又追问道:“你母亲这几日病的厉害,你去瞧过没有?”
“瞧过了,母亲怕惹了病气给我,推了我出来。”
董鄂惠雅病的又急又快,春寒料峭,这快要到了夏日里,还是病恹恹的没个起色。
“我晚些时候炖点燕窝也过去瞧瞧。虽然吧,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我,可是对你与弘阳,一直都真心实意的。”周澜泱捻起绣花针,在发丝间摩擦了一阵。
突然被自己这个动作笑傻了。周澜泱想着: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是啊,母亲对我们兄弟姐妹,真的很好。如今她病重,四妹妹也是急的不行。”弘映虽然搭着话,却明显言不由心。
周澜泱挑眉看他,疑惑道:“大阿哥有些不对劲呢,怎么了呢?”
弘映脸一红,坐的离周澜泱近了些,悄声说道:“原本散学后,我去找过弘皙哥哥,因他前几日拜托我要个如意馆的玩意儿去给那个小嫂嫂,我使了何玉柱去取,正要说晚些给他送过去,他却没时间搭理我。”
“哦?”
“额娘知道他去了哪里?”弘映眨眨眼,有些紧张。
周澜泱笑了,“我怎么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弘映说道:“去了太子宫里,我不敢跟着,便退了出来,没多少工夫,就有人说他与太子吵了起来,闹的很凶。怕这会儿时候还在闹呢。”
周澜泱指尖动作一顿,说道:“你有时还要与你阿玛起争执呢。”
弘映摇摇头。“不对,额娘,我心里感觉很不好,弘皙哥哥从不敢与太子硬来的,他过于反常,倒像是……有些幸灾乐祸?”
绣花针猛的刺破了指尖,鲜血流了两滴到香囊上。
“额娘!”弘映忙抓起周澜泱的手,掏出手绢给她捂住,不明白为何她会突然分神。
周澜泱愣愣的看着那方绣帕。弘皙能肆无忌惮的与太子争执,说明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能知道什么呢?比如,知道他阿玛的太子之位快要不保了?
她觉得自己念头有些可笑,摇摇头,道:“没事,你别担心。”
周澜泱又生起了一股奇异的念头来。
太子父子近日的反常,与她对胤禛的答复会不会也有关系?
蝴蝶效应里,她是那只蝴蝶,还是掀起海浪的一丝风?
“古往今来,都说天家没有父子兄弟,可是我仍想不通,弘皙哥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如此。我总觉得太子倒霉,他很乐见其成。”弘映眉头一簇,言论,神情,都不像是一个九岁多的孩子。
周澜泱心神大震,一把拉住弘映的手腕,沉声道:“胡说什么?哪有儿子看着老子倒霉的?”
弘映有些奇怪的看她一眼,笑道:“额娘说的是,愿是我相岔了。”
周澜泱放缓了语气。
“你还小呢,不要去理会这些事情。好生读书。”
弘映笑着点点头,可他确信自己绝对看不错,在宫里与弘皙道别时,他在弘皙眼中,看到了一丝明显的快意,那是一种隐忍多年,大有一副终得报仇的快感与恣意。
深夜。隆科多急求进宫,言有急件亲传圣上。
毓庆宫里,无人得知太子与弘皙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快要天黑时,见胤礽一脸杀气的出了门,再没一会儿,长孙弘皙一身是伤的也出了门。
他伤的严重,却捂着嘴不停的笑。
这一晚的紫禁城,人人自危,暗涌汹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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