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的女人多得很,你不必急着给自己脸上贴金。”弘皙抚上美人脸面,那触感柔嫩,像初开花蕊沾了些清晨露珠,最是惹人怜爱。
他分明在笑,目光却有些渗人。
“相比爷的阿玛,跟着爷不是更好些?”
他声音像是魔咒,那宫女呜呜咽咽的,半推半就的也就随着那小太监去了。
翌日清晨,弘皙面无表情的系着结扣,晨间曦光薄发,今日是个好天气。小太监伺候在一旁,悄声道:“爷,这一位怎么处理?”
弘皙头也不回,眼神冷的吓人。
“弄死,扔乱葬岗去。”
“是。”小太监早习惯了大阿哥的阴晴不定。伺候着他梳洗完毕送出了门。
弘皙临门一脚,回头怪笑道:“动静别搞太大,让老爷子知晓了就不好了。”
他口中的老爷子不老,是今年三十八岁的胤礽。弘皙离去后,小太监去撩开帐帘一瞧,啧啧两声,摇摇头。
对着那熟睡中的美人,惋惜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同个时间段里,周澜泱今日也起的老早,伺候着胤禟穿戴整齐后,胤禟疑惑的看了她许久,问道:“今日起的早就算了,神情也不大自然,有什么事儿?”
周澜泱望他好几眼,说道:“我阿玛他们原本前两日就要走的,像是有事耽搁了,我使了明玉去打听,说是定了今日要走。我…”
闻言,胤禟也有些不自在。
很多年以前的一些事儿又浮上他心头。他又转念想到,周澜泱为了他家也没了,便又生了几分愧疚和怜惜,他揽住周澜泱肩膀,说道:“去看看吧,送送也好。带上弘阳过去。”
“好。”
过了辰时,周澜泱带着弘阳上了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周府门前。
弘阳好奇的左顾右盼,门前家丁自然认得周澜泱,却是有些尴尬的拱手道:“劳烦九侧福晋稍等,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好。”周澜泱对于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奇怪。
周大力与周柳氏早不愿把她当女儿了,这几年倒是与恒亲王府里的周青走动颇勤。
以往对她这个女儿有多疼多宠,那事以后就有多失望,多伤心。
弘阳牵着周澜泱的手,望着空捞捞的大门,抬头问:“额娘,郭罗玛法是不是不愿意见我们啊?为什么?”
周澜泱无言叹息一声,揉了揉小儿子头顶,没有答话。
又过了片刻,那家丁跑了出来,一脸歉然,拱手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爷他…”
他欲言又止,周澜泱也不勉强,牵着弘阳转了身,道:“弘阳,咱们走吧。”
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她对周家是有愧,也不奢望老两口能原谅自己。
车把式把马车调转了一头,正要迎着周澜泱上马车,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澜儿!”
周澜泱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回头去看。
周柳氏往门外跑,泪眼婆娑的擦着眼角,哀叹连连。
“额娘?”周澜泱惶惶不敢相信。
弘阳原没见过周家人,这会儿也张嘴就喊:“郭罗玛嬷!”
周柳氏一愣,随即眼圈又红了些,重重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她下了几步阶梯,道:“今日就要回四川老家了,往后怕是不会进京了,我劝了你阿玛,再怨你,也不能日后留着遗憾进棺材。”
“哎。”周柳氏又叹一口气,牵过弘阳,“进来吧。”
周澜泱沉默着不作声跟了进去,周府一切都未有变动。
十一年了。
从她睁眼醒来在那清漪院,到今日,已经十一年了。
包裹装了几个马车,都停在后街上,周大力正在擦拭周清河的牌位,周澜泱进屋便瞧见了这一幕,眼睛一酸,便要掉泪。
她跪下道:“不孝女给阿玛请安。”
周大力闻言,幽幽回头,打量了几眼周澜泱,弘阳眨眨眼,喊道:“郭罗玛法!我是弘阳!”
就那么一声童言稚语,周大力蓦的就红了眼,他放下周清河的牌位,走过去牵了下弘阳的手,往自己身边带。周澜泱这才注意到,周大力的腿脚似有些不便。
“也是头几年,雍亲王收欠款那次,你阿玛也跟着跑了好些地方,跌了马,伤了筋骨,不过早已没大碍了。”
周柳氏解释道。
她叹口气,扶起了周澜泱。拉着她落座。
“昨日周青也来过,恒亲王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有心了。”周柳氏许还以为周青在恒亲王府颇为受宠,而胤祺此举实际为了谁,周澜泱并不愿多想多说。
周大力拉着弘阳看,笑问:“阿哥几岁了?”
“快四岁了。”弘阳站的端正。
周大力点点头。“你大哥呢?”
“大哥在宫里上学了,过两年我也要上学了。”弘阳笑眯眯的说道。
周大力红着眼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铃,颤巍巍的给弘阳系到了腰上,说道:“这是你舅舅留下的,今日给你了。”
“谢谢郭罗玛法,谢谢舅舅。”
弘阳好奇的掰着那铜铃看。
周澜泱红着眼把头偏到了一边。
“你这些年,可还好?”周柳氏问道。
周澜泱擦了擦眼角,目光瞟向门外,点头应道:“一切都好。”
周大力突然插声道。
“那九贝子不是个好人,若有机会,趁早离开的好。”
“你这人,说好不提这些的!”周柳氏哭吼道,“儿子没了多少年了,你还真是要记恨你女儿到死吗!”
到底是个妇道人家,说不到一半就捂着嘴哭。
周大力恼怒的瞪她一眼,“妇道人家!你懂个屁!带着阿哥外头去!我有事与侧福晋讲!”
周柳氏回瞪着他,还是听话的把弘阳带了出去。
周大力这才慢悠悠的望向周澜泱,叹了口气,道:“我在户部多少年了,许多事情比你在那后宅子里瞧的清楚。”
“阿玛请讲。”周澜泱呼了口气,直觉周大力要说的事,自己也许不想听。
“王鸿绪做了户部尚书,王鸿绪是谁你知道吧?那是八爷的坚定拥护者,工部那头进了几个小阿哥,父辈都是苏努,裕亲王,简亲王一般的人物。这些年来,八爷党看似静若死水,实际一刻也没消停过。”
周澜泱垂下眼,薄唇一动,应道:“我知道的。”
“九爷此人,锱铢必较,前几年他们几个受了大打击,他不可能不怀恨在心的。你一门心思跟着他,日后没个好下场,也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周澜泱心头一跳。
“阿玛此话何意?”
周大力看她一眼,慢吞吞的说道:“几年前他丢了两淮盐商掌事权,等于白白将江南那富庶地给了雍亲王,你说他能咽下这口气吗?”
“如今六部,半数以上的人都受了他九爷的好处,他们八爷党根本就是贼心不死。藏寒于深水之下,裂冰于艳日之时,终有一日,要有大动荡的。”
周大力摇摇头,握了握周澜泱的手,道:“澜儿,阿玛话已至此,日后你自己斟酌,好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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