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献时不时就穿着道袍,在山林中行走。
修身养性,自得其乐。
有时候,庾献也会去被包围的阳平关之前看看。
因为这位大国师有临阵背叛的前科在,担任前锋官的张翼一脸尴尬的全程紧紧跟在身后。
据张翼所说,这道关卡虽然兵力不多,但因为庞德有这位猛人在,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拿下。
庾献心里却清楚,这道看似薄弱的防线,将成为刘焉余生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只是让庾献始料不及的是,益州的局势会急转直下的那么迅速。
十月初十,西充国附近的密探传书,犍为大军一夜之间不知去向,只在原地留下一座空营。
刘焉急令赵韪出兵,截断任歧的归路。谁料信使还在路上,就得到了任歧在东广汉举兵造反的消息。
紧接着,最为轰动益州的消息传来。
威震益州的贾龙,终于在蜀郡举兵了!
许多地方豪族闻声响应,他们四处修筑坞堡,截断官道,让益州牧府和益州南部的联系几乎瘫痪。
逼反任歧和贾龙,本就是刘焉一直以来稳步操作的事情。
若要“北上关中,直取洛阳”,不把内部的隐患解除,根本就是一场泡影。
刘焉解决后患的决心,早就坚定不移。
为了他的“上洛”之路,就算任歧和贾龙隐忍不动,他也会以激烈的手段将那些不服从他的豪族连根拔起。
庾献相信,刘焉为今天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准备。
只是这会儿,庾献作为益州的失信被执行人,已经失去了参加大军议的资格……
还好有吴懿时不时给他通风报信,满足下他的好奇心,不然,恐怕庾献在这无聊的地方,都有些待不住了。
刘焉为了平定这场牵连极广的大叛乱,派出了自己手下的两支精锐。
东州兵的主帅吕常,带着罗平、宣万、孟刚三校尉,将会起兵南下,与讨虏校尉孙肇会合,一起进攻蜀郡的贾龙。
行军司马赵韪以及麾下的庞乐、李异,将带领益州牧府的中军精兵,去攻打犍为太守任歧。
嗯,和庾献预料的差不多。
战事的发展,或许在刘焉的掌握之中,但是另一个打击却突如其来。
刘焉的唯一带在身边的儿子,别部司马刘瑁久病不愈,竟至一命呜呼。
刘焉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董扶也彻底乱了方寸。
这一日,庾献正在营中打坐,董扶忽然找上门来。
“国师,下官有一事求教。”
庾献正闲极无聊,示意他在对面坐下,“那说来听听。”
董扶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韩遂给我家州牧寄了一封密书,说是准备以投靠朝廷为由,将兵马移至关中。”
庾献一听就笑道,“怎么?韩遂也想当下一个董卓?”
董扶点点头,“不错,韩遂扬言要和州牧联手解救天子,不过州牧识破了此贼心思,并未理会此事。”
庾献好奇,“既然如此,难道又起了什么波澜?”
董扶看看左右,见都是心腹之人,这才低声说道,“国师还记得之前对我说过的那事儿吗?现在益州四处叛乱,刘瑁还突然暴毙,一旦短时间平定不了任歧、贾龙这两个祸害,老夫担心会出大乱子啊。”
刘焉的寿数已经不长,万一没能及时解决任歧、贾龙,他自己又没有可以继承当前局面的儿子在,那刘焉死的那天,就是益州牧府彻底被叛军压倒的时候。
这道理庾献也明白,他越发奇怪,“那你的打算是?”
董扶正色说道,“州牧还有三个儿子,现在都在长安。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为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
董扶一露口风,庾献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利用韩遂,把那三个儿子解救出来?”
董扶说道,“不错。州牧如今声势不小,董卓自己麻烦一堆,现在还不敢撕破脸。最多就是挑动任歧之流搞点小动作。我打算借这个机会把那三个侄儿接回来。”
庾献听着不解,“既然你们有这打算,做便是了,为何来找贫道?”
董扶看着庾献低声说道,“这件事关系甚大,老夫想让国师帮着掐算掐算,看有几分胜算。”
庾献听了无语。
这货,自从锦屏山一行后,还真把自己当成神棍了。
有心要拒绝,但看着董扶那眼巴巴的样子,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毕竟这些日子无处可去,是在青衣羌营中厮混的。
庾献沉吟了一下。
这件事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果。
庾献记得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历史上好像这次解救行动以失败告终,不过有个叫庞羲的议郎,趁乱把刘焉的家眷送回来不少。
庾献不敢把话说的太死,装模作样的掐算了一会儿,开口慢慢说道,“以贫道所见,奋起而作,不如垂拱无为。”
“奋起而作,不如垂拱无为?”董扶轻轻重复了两遍,皱紧了眉头。
庾献这意思,分明就是不看好这个行动。
而且按这说法,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刘焉的儿子就能回来。
董扶想要再细问,庾献已经闭上眼睛,拒绝再回答了。
董扶心中暗叹,想要停下这计划谈何容易。
刘瑁一死,现在刘焉的三个儿子都在董卓手中,刘焉肯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的儿子们救回来。
只凭庾献的一句话,想要去说服刘焉可太难了。
董扶忧心忡忡的去了,不久之后,就有信使急匆匆的从刘焉帐中离开。
董扶走出帐,看着远去的信使暗叹。
现在就看包藏祸心的韩遂和马腾,能不能带回刘焉的儿子们了。
庾献正好带了鱼竿出营,看了那信使一眼,一回头,和高处的董扶对视一眼。
董扶远远的拱拱手。
庾献扬了扬手中的鱼竿,笑了笑。
慢悠悠的出营,信步而行不远,就见远处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从大路上过来。
周围四五个骑兵拥簇着,似乎保护着什么重要的人物。
庾献让在路边,抱袖看了一会儿,见马车要路过,开口问了一声,“车上何人?”
那骑兵不知庾献身份,恶狠狠的瞪了两眼。
庾献混不在意,扛着鱼竿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马车里有一个温和的声音说道,“且慢。”
语毕,车帘掀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他相貌平平,面颊圆润,脸上的笑意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年轻人拱手,颇有些憨厚的说道,“小子刘季玉见过道长。”
庾献恍然,原来这就是刘璋。
庾献问道,“你知我是何人,便来拜见。”
刘璋闻言,客客气气的说道,“能在军营外这般自在来去,不是我父亲的师友,便是我父亲的宾朋,小子怎敢无礼。”
庾献哈哈笑道,“极好。”
接着又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刘璋也不隐瞒,“董太师让我给父亲送信过来,当然,名义上是天子的诏书。”
“原来如此。”庾献点点头。
要是董卓这会儿知道刘瑁已经死了,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手中攥着刘焉所有的儿子,这是何等巨大的政治筹码?
但如果走掉了一个,那剩下的就全都不值钱了。
庾献对刘璋印象还不错,摆摆手道,“你不必理会我,去见见你父亲和董青衣吧。”
说着,远远的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董扶扬了扬手中的鱼竿,慢悠悠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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