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侠》第八章 山中阴影

    相比霍子石、隆安、庞同化这些外来人，蒙齐属于沂山的地头蛇，除了那些无法攀登的山顶，这些年来，他的足迹踏遍了整个沂山山区。
    蒙齐非常清楚，若在沂山隐藏，必须有一个条件，那便是水源。在沂南镇上最广为流传的沂山水源，便是沂源河、法藏潭、林间潭三处，而只有极少数人还知道另外两处，隐藏在青云山脚某个山洞中的地下泉和曾经救了蒙齐之命的寒潭。
    考虑到每晚沂山必会大雾封山，异常危险，最符合藏身条件的，无非便是坐落在群山之中山腰间的废弃寺庙——寺庙旁便是法藏潭。
    第一站，废弃寺庙，法藏寺。
    法藏寺坐落于入山近十个时辰的路程上，供得是法藏罗汉，据说是千余年前修行有成，问仙破空的超级强者，言出法随，惠及四方，坐化后百姓立庙于此，曾经香火十分旺盛。
    千年之后，附近的民众早已忘记当初法藏的恩泽，寺庙彻底废弃两百年之久，只剩下残垣断壁，偶尔供进山的樵夫、猎人与采药人临时遮风避雨。
    通往法藏寺的小路隐约淹没在森林杂草之中，不过却难不倒生长在沂山的孩子，蒙齐轻车熟路地在林间穿行，向着法藏寺步步前进着。那匹白额老马也是一步不落地跟在蒙齐身后，瘦骨嶙峋的身形扭转之中，分外的灵活。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
    “哎，老白，你又咬我衣服做什么！”
    白额老马一口咬住了蒙齐的衣襟，蒙齐一挣之下，竟是没有挣脱，回头无奈地看着老马的蹄下，生长着一颗褐色的花朵。
    “咦？少说也有八十年份的寻阴花，沂南一个月都未必能找到一朵，这可能值上三十两银子，老白这次你立功了！”
    蒙齐蹲下正要摘寻阴花，一个巨大的头颅逼近，咔嚓一口，寻阴花进了老白的肚子，老白的硕大马眼中，继而露出了得意又挑衅的神色。
    “老白！你居然又吃了！你说这一路你吃了多少名贵药草，也不怕吃死你！”
    “灰儿灰儿！”老白的头颅又开始拱起蒙齐身上的包袱。
    “没门儿，这何首乌可是三百年份的，沂山中都很难寻到，这是我闯荡江湖保命用的灵药！”蒙齐气急败坏地将包袱再次紧了紧，“把你买下真是倒了邪霉。”
    “嘿儿嘿儿。”看到蒙齐气急的样子，老白竟是有些人性化地裂开了嘴。
    “哼！”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老白浑身紧绷，对着前方，不断打着响鼻。
    有血腥味。
    蒙齐抽出了长刀。
    前方的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微胖，穿着上好的棉布衣服，从打扮来看，必然是身份不低的江湖人士，死因是胸口处的贯穿刀伤。
    尸体平躺在林间的空地上，四周遍布着齐腰高的灌木丛，除了死者身上，一切显得干干净净，看不出有曾剧烈激斗的痕迹。
    略略打量了环境，蒙齐心中有数，持刀戒备，慢慢走近蹲下，准备检查死者的身份。
    “嘶伊——”
    忽然老白一声嘶鸣，纵身跃起，一道影子如闪电闪过，发疯似的冲向林间某处，一个尥蹶子，便将一名男子惨叫着的踢了出来。
    “大彪！”
    看到男子被踢飞，周围立时又从林间冲出了数人，或持刀，或持剑，围了上来。
    “埋伏的就是你们？”蒙齐长刀出鞘，对着一株巨大的树干，“应该还有一人，出来吧！”
    “啪啪啪！”
    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从林间缓步走出，颧骨略高，两眼间充满了凌厉，拍手道：“不愧是长川县的天骄人物，这等埋伏自然瞒不过你。”
    “林先生！”之前冲出的数人，纷纷对着中年男子行礼。
    “你们是谁？”
    被称呼为林先生的中年男子并未回答蒙齐的话，而是对着那数人道：“看到没？若是到达了炼骨境后期，自然会对四周的危险有一定感知，从之前的资料来看，蒙齐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更胜常人。你们将现场处理得太过干净，而对自身血腥味处理却不够干净，蒙齐发现大家，是一定的事情。”
    “是，感谢先生教诲。”
    “蒙齐五天前残杀书院同门一人！斩蒙齐者，记书院二等功勋一次，去吧。”林先生神色淡然，仿佛蒙齐已经是个死人。
    被忽视的蒙齐神色凝重，从敌人的对话中他已经听出，这些是紫阳书院的人，而且个个不是弱者。
    紫阳书院不愧为淄州的顶级势力，仅仅有一个名字，不过数天便已查明蒙齐的身份，甚至收集到了相当多的资料，还分析出了蒙齐的行动路线。
    没想到未等自己找到庞同化寻仇，自己便因为一次自卫，上了紫阳书院的必杀名单，朱老爷子所言果然不错，紫阳书院……极其护短！
    不及蒙齐再多想，紫阳书院众人已是拉起了架子，刀剑一起向蒙齐攻来。蒙齐长刀一挥，架住其中一柄钢刀，就势将力量牵引，将剩余四柄兵器撞开，纵身后退一步。
    三名炼皮境后期！一名炼骨境初期！一名炼骨境中期！
    一搭手从气息感知，蒙齐便明白紫阳书院这是有备而来，并没有因为自己声名不显，便有所轻视，寻常炼骨境后期高手，未必是这五人联手之敌，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压阵的林先生。
    不过紫阳书院未曾料到，甚至连蒙齐自己都不知道，修习了沂山寒潭石壁功法的蒙齐，已不能按照寻常炼骨后期高手计算。
    蒙齐江湖经验不多，但多年打猎，深知狮象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绝不轻敌，暗中运力，直接使出石壁刀法中最强绝学，石壁上所刻的九式刀法之第一刀，一刀已过千重山！
    一刀之下，整个林间竟似化为刀海，一刀胜过千万刀，翻江倒海般涌向对手五人。
    那五人何曾见过如此汹涌的刀法，其中四名境界稍低者，勉力抵挡几下，便已经虎口剧痛，兵器纷纷脱手。
    而那名炼骨中期的高手，竟也不是寻常强者，功夫远胜他人，长剑舞动下几乎正面挡住了蒙齐的进攻，护住另外失去兵器的四人不被蒙齐长刀所杀。只是毕竟境界低了蒙齐一层，蒙齐刀幕散尽时，身上已是多了两道三寸长的伤口。
    紧接着，不及紫阳书院众人喘息，蒙齐手腕又是一抖，浑身气劲迸射而出，石壁刀法第二式已出。
    再起波涛三叠浪。
    原本无论何种兵器，在两式之间的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刻，都是招式最大的弱点。但此刻的蒙齐之刀，在原本应该是弱点的两式之间，竟像决堤洪水般，反而迸发出更强的力量，刀光闪过，对手五人已有四人喉间喷血，倒在草丛之中。
    唯有那名炼骨境中期的高手，飞身向后仰倒，蒙齐的长刀在其胸腹划开一处巨大伤口，他手中的长剑也脱手而出，但终究逃得一命。
    石壁九式刀法，威力远超其他刀法，第一式便需要炼骨境方可催动，而第二式，则需要炼血境才行。蒙齐体质得灵药乌金焰精芝改造，又专门修习了石壁上刻录的心法，方能在炼骨后期催动这前两式。
    这凶猛的两式过后，虽击败了来犯之敌，蒙齐已有些内力不济。
    然而宜将剩勇追穷寇，是蒙齐最为欣赏的一句话。
    那炼骨中期高手方一落地，蒙齐丝毫不带停歇，长刀送出，飞身向着最后一人的脖子刺去。
    “宋维小心！”
    本是气定神闲的林先生，一声厉喝，手中长剑出手，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后发先至，击在蒙齐长刀之上。刀剑相击之下的力量，让林先生不禁后退一步。
    蒙齐本是强行出手，攻击被林先生拦住，不得以借着相击的力量，向后飞去，连点途中的数株树干，将大树踹得左右摇摆。
    这是蒙齐修炼至炼骨后期之后，头一次在力量上输给他人。
    “好强的力量！姓林，你是紫阳书院的‘铁面教头’林阳！”这等强劲的实力，让蒙齐想起了淄州武林榜中的一个人。
    “正是林某，之前是林某小看你了。”林先生一脸凝重。宋维是紫阳书院最新一代的天骄弟子，二十二岁便修行到了炼骨中期，此番带出来历练，本以为能与蒙齐较量一二，谁知竟不是二合之敌。
    听到林阳承认自己的身份，蒙齐心头也微微一沉。
    林阳，二十九岁，紫阳书院致武院院长，紫阳书院最年轻的院长级强者。在上一个十年中，林阳是淄州年轻一代人物中的翘楚，十六岁突破炼骨境，十八岁进入炼骨中期，名声远播周围数州。
    自八年前，林阳突破至炼骨境后期以来，悉心打磨剑道，圣武之道境界始终未生，渐渐被人轻视，淄州武林榜的排名一路下滑至第二十位。
    然而去年卧牛山土匪猖獗，炼血初期的卧牛山二当家“飞天夜叉”杜隆，连续掳走三名紫阳书院女弟子。林阳单人单剑，杀入卧牛山寨，竟是越境败敌，以极大的优势击败了杜隆，一鸣惊人，荣登淄州武林榜第十名。
    淄州武林榜给他的评价，淄州炼骨境第一人。
    最重要的是，林阳上了天榜，从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