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当官那些年》第四十七章 孙太监

    当然王世望是有秀才功名的人,陈惇是不能在他身上动刑的,只好将审讯石田幸的手段拿来,牵了一只羊,津津有味地对着他的大脚舔舐起来。
    王世望欲生欲死,承认黑金刚是自己雇佣的人,为的就是要报复和泄愤,但始终不肯承认薇儿的走失跟他有关,“罪不及孥,这个……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我雇人打你是真,但你非要说你妹子丢了也是我做的,我可、我可不认哈哈哈哈——”
    陈惇见他痛苦难熬,几乎背过气去,才将山羊牵走,谁知他换过一口气来道:“你妹子丢了倒不见得是青皮无赖做的,你、你可知道太湖以前有一桩案子,是妖道拐骗孩子,然后带到太湖杀之,以祭邪神。祭祀之后,他们再把孩子的肉吃掉,将遗骨锻炼为丹丸,认为这种丹丸吃了可以治疗肺病,甚至可以刀枪不入……还有成化时候,松江还出过用童男童女的初精初潮,来制作药丸,给那些死太监吃了,就能长出下面那玩意……”
    陈惇如梦初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太监?”
    “我他妈什么都没说,”王世望怒道:“快把我放了,我跟你、跟你没完!”
    陈惇走到门口,才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算起来你先犯我,我又扳回了一局,这一次你雇人害我,我并不打算追究了,如果你以后知道消停的话。否则今日的刑罚,便叫你梦魂之中都记得。”
    陈惇不知道这位孙太监的来历,不过邵芳见到了镇守太监,道:“王公公说,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孙德田这个人,只知道是宫里值殿监的掌事,这次忽然来了苏州,确实身负督办织造事项,但具体差事,宫里的大铛头也暂时没有话带到。”
    “宫里内织染局的掌事太监是谁?”陈惇道:“不是孙德田吗?”
    “内织染局的掌事是张桂,”邵芳道:“不是孙德田。”
    “那孙德田除了总领值殿监,”陈惇道:“还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的?”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邵芳道:“这孙德田还是京里宝源、和远二店的总管。”
    陈惇不知道宝源、和远是什么,邵芳就解释道,这二店就是所谓的“皇店”,皇帝自己开的店铺,交给太监打理的。这个皇店开设,始于正德八年,创始人为太监于经。皇店主要设在北方商贾辐辏﹑交通便利的地区和城市,如北京的鸣玉﹑积庆二坊和运河沿岸之张家湾﹑河西务﹑临清以及北方的军事重镇宣府﹑大同﹑广宁等地。店房或来自查抄的权贵店辅﹐或来自官店﹐或为强拆民房后所建。经营管理者由皇帝直接委派,即由提督太监督理,孙德田就是其中二店的经理人。
    开设皇店的目的主要在于营利﹐具体营业或为茶酒店﹐或为牙店﹑塌房货栈﹐或用作娼优所居的花酒铺﹐有的则用来征收商税。其中仅宝和六店﹐一年所征之税即达数万两。
    当然有皇店,就有皇庄。皇庄就是皇帝的田,当初宪宗即位,没入太监曹吉祥的地为宫中庄田,武宗继位后的第一个月,就设立皇庄七处,后扩展到三百余处,当然还有皇太后及皇太子庄田,收取子粒银。
    当然这些皇店和管庄太监倚仗权势﹐对百姓进行残酷剥削﹐就跟今日孙德田在苏州所做的一样,引起京畿地区的不断反抗。直到嘉靖帝即位了,在首辅张璁的谏言下,清理京畿庄田又革除京城皇店——但并没有彻底废除皇庄皇店,要不然如今为什么孙德田还在经理宝源、和远的皇店呢?
    “你知道这孙太监为什么要这么多绸缎,”邵芳怒道:“他们根本不是给皇帝用,而是发往皇店里,然后皇店以低价倾销出去,这样他们一分钱的本钱都不用,却能赚上百万两银子,肥了他们太监的腰包!”
    “梦龙,”邵芳就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陈惇就摇头道:“说实话,如果你们早一点将这批丝绸卖出去,等那孙太监问起来就说织染局的丝绸都已经外销,得等到明年开春,才有生丝购买,他就不会眼看着你们,计算出你们能多余生产二十万匹的数额来。”
    邵芳道:“如今张总督禁海,西洋诸商不能通贸,怎么卖出去?如今苏杭还有应天府的官吏多次上奏,两京御史、郎中、主事纷纷交章疏谏,但都石沉大海,据说宫中皇上斋醮,闭关二月有余,内阁奏事,被中官横加阻拦。”
    “中官阻塞言路?不可能的,”陈惇道:“咱们皇上御下甚严,又不是正德时候。太监怎么敢在奏疏上动手脚。”
    两人心照不宣,是皇上派税使先到苏杭之地收税,以查各方反应,果然东南士族就像炮仗一样点燃了,雪花般的奏疏向通政司涌来,当然嘉靖帝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反应,早就宣布闭宫斋醮了。
    陈惇对东南这些大户、地主豪强是没有多少好感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代表着什么阶层,他们一定是反对朝廷向工商业者收税的,而且要求取消或降低海外贸易税、矿税、盐税、茶叶税等税种的税负,最后使得明末的财政收入来源更加单一,没有足够的能力宏观调控,国家的税收来源更加依赖于普通的农民,再加上后来各种天灾不断,造成了大量农民破产,形成大量流民,直接导致了明末的农民大起义。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孙太监是下错了手,不敢摧折真正的大户,只对小民和中户下了死手,当然只要对商人收税,大户就会跳起来,因为他们就是商人。所以现在受害最深的就是苏州的百姓,而真正的大户,还并没有伤筋动骨。
    不过这跟陈惇有什么关系呢,他最想要知道的是这死太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邵芳一听倒是吃了一惊,道:“这个倒未曾听闻……不过,这个孙太监来到苏州,还有一件事引起了民愤——采选。”
    采选就是选秀,第一步是“海选”。皇帝派遣宦官在全国挑选年龄在十三到十六岁之间的少女,从中选出五千名由皇家支付路费,由父母在规定的时间内送到京城进行第二轮选拔。当初两京并重,故后妃多是南人,如宣宗胡后济宁人,孙后邹平人,吴妃丹徒人。英宗钱后海州人。宪宗王后、武宗夏后,皆上元人。
    后来阅选太监在江南总是滋事,江南各地百姓尤其痛恨,一听到巡阅使去江南采选,立马都将自己的女儿婚配了。出身江南,在北京做官的士大夫们,也最恨家乡罹此祸难。所以每每选美之时,都谏阻内官不许下江南——多数时候是谏住了,不过嘉靖十年的这一次选秀,还是在江南地方所选,方皇后就是江宁人,沈贵妃就是徐州人,而曹端妃、赵懿妃颇受恩宠的女人,都是江南选美选上来的。
    陈惇回去这么一问,果然左邻右舍都道:“先时候就来了两个红衣人,还有七八个老妈子,在前门街上行了一圈,不知道什么来历。”
    “应该就是阅选使了,”邵芳道:“这些个死太监眼睛毒得很,美人根骨一眼就看得出来,我看他们不去秦楼做个龟公,还真是屈才了。”
    陈惇没工夫跟他取笑,当即匆匆回到家里,取出黄绫包裹的一物,来到了织染衙门前,堂而皇之地扣了门。
    “什么人啊,”门里探出个人来,阴阳怪气拿腔拿调:“问你话呢。”
    “这是拜帖。”陈惇将手里的东西递了上去:“我来拜访你家公公。”
    “从仕郎?”这门子哈哈大笑,面露轻视:“一个从七品的官儿也敢大言炎炎说前来拜访?”
    “我当然也不是空着手来的。”陈惇似乎很是识趣,道:“我有厚礼奉送。”
    这回这门子才拿正眼瞧他,道:“什么厚礼?”
    “拿好了,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东西,”陈惇将手里绸缎包裹的东西交给他:“自去拿给你家公公看,你是看不出什么的。”
    这人打开包裹,只见其中不过两页纸张,外加一个扇面,猜疑不定。不过收了陈惇的五两银子,也就屁颠屁颠地去禀报了。
    此时的孙德田正在后院子里头,看着院子里的数十个婆子围着几个年轻女孩踢毽子跳百索,仿佛心情大好,还在一边跟着拍手。
    “累死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跳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我要喝酸甜汤!”
    这小女孩果然正是尚薇,要说她如何来到了织染署中,是因为那一日陈惇不在家里,她听到外头喧哗,爬到院子里的树上就看大红大绿的几个人在街头逡巡,她以为这些人是杂耍的,就出去贪看。没想到才出了门,迎面就撞见两个穿红衣的人物,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围着中间的一辆马车,车前坐着一个脸色不怎么好看,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婆子,车里不知坐的是谁,竟然惹了一路的哭声。几个中年妇女远远坠在后头,看上去好像都敢怒不敢言,只是抽噎着默默流泪。
    这两个人一见到她,上下打量了几下,问道:“这是谁家的闺女?”
    车前那个老婆子就道:“这年纪不对。”
    其中一个红衣服的人就道:“对着呢,要养上五六年呢。”
    他们继续询问尚薇来历,问她:“你爹是干什么的?你家中还有谁?”
    尚薇眼珠子一转,反问道:“你们又是谁?”
    这其他女子遇上他们,都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拉上车就只剩下嚎哭,倒是这六七岁的小女娃一点害怕的模样也没有,这几人倒也和颜悦色道:“我们是宫里头下来,选妃子的,好事呢!给皇上选妃子知道吗?天大的富贵。”
    尚薇眼睛一亮,“宫里的?”
    “对,宫里的,”这几人就把尚薇抱起来:“跟我们走吧!”
    尚薇任由他们抱在怀里,还偷偷地转过头对车上的几个姐姐扮鬼脸,最后她们在一个院子里住了下来,被拖到一个大水池子里头洗澡捉虱子,然后她们被带到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面前相看,看什么尚薇也不知道,总之很多女孩都被汰下去,然后她发现这些女孩几乎都是比她大六七岁的,只有两个和她年纪一样大的,但是一直在哭闹不休,所以她顺理成章地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因为她不哭不闹,嘴巴又甜,这孙太监更是喜欢她,常常让人给她买零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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