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张华感觉很漫长很漫长,自己一个人在枯寂黑暗的旷野中流浪了很久。
在无边的黑暗中,他却有清醒的意识。
他听到了剧烈的砸门声,他看到一脸担心焦急的样子,冲进屋的安子善在大吼大叫的寻找自己。
他还看到紧随安子善之后冲进屋的方氏兄妹,看到他们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抬上出租车。
他也曾努力的大声呼喊,可他们三人没有任何反应。
再后来,他眼看着自己被推进了医院的急救室,他在想自己是病了吗?
在急救室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很困,很累,浓浓的困意袭来。
但,有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个地方传来,一直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那个声音好熟悉,好亲切,好温暖,好像妈妈的声音。
想到妈妈,张华哭了,十年前的那场噩梦再次出现,当奶奶告诉自己爸妈出车祸,妈妈去世之后,他却没有哭,只是像丢了魂一样呆坐了一整天。
不吃不喝,就那么枯坐着,一家人都急的团团转。
对了,张华记得,那天自己也来到过这个黑暗的地方,只不过只有一小会,很快天就亮了,那个时候,没有人在身边。
这些年,他羡慕同龄的孩子有妈妈爱着,他们可以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可以坐在桌子前乖巧的等妈妈做好饭盛上来,可以在冷暖交替的季节里被妈妈裹的像个粽子。
有好多次放学的时候,他看到路人的背影那么像妈妈,就不自觉的跟在后面,跟着跟着泪水就淌满了脸颊。
有好多次他梦到了妈妈,在梦里软声细语的告诉自己她想自己,她好爱自己。但自己醒来,妈妈就不见了,他无数次的呼喊着,妈妈我也想你啊,你在哪儿。
这些爸爸都不知道,张华藏在了心底,慢慢长大后,他知道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他也知道,爸爸同样很痛苦,他不想让爸爸再担心自己,如此这些年他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学会了做饭,学会了自己穿衣服、洗衣服,学会了自己上下学。
他爱爸爸,非常非常爱,爸爸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觉得这半年来自己好高兴,认识了新的好朋友安子善,另外一个好朋友李阳也就要回来了,害李阳远走壶晓的南家也就要完蛋了。
今天张华高兴的不得了,彻夜难眠,梦里他又看到妈妈了,可是这一次妈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自己笑。
自己也看着妈妈笑,不停的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妈妈不说话,只是摸着自己的头。
嗯,妈妈的抚摸好舒服,好温暖,他好想妈妈的怀抱。
然而,吃过早饭之后,噩梦降临了。
是爸爸害死了妈妈?!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张华的脑子里大吼着,叫着。
然后不知怎的,张华发现自己就出现在了这个漆黑枯寂的地方,他记起了小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好怕,他哭泣,呐喊,没有任何人回应自己。
后来,从急救室里出来后,他看到了爸爸,看到了面色惨白的爸爸,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爸爸是害怕了吗?害怕自己知道了真相吗?
猛然的,张华感觉自己的心要片片崩碎,痛的无法呼吸,瘫坐在枯寂的黑暗中。
迷迷糊糊的张华,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钻进了这个漆黑,寒冷的空间里。
而后,空间里出现了一丝丝亮光。
慢慢的,天亮了。
“他醒了,他醒了。”一个惊喜的声音猛的在张华耳边响起,然后刚刚睁开眼的张华就看到了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
每个人都面带笑容,高兴的望着自己。
一道充满担忧又有些不安的目光看了过来,张华循着目光望了过去。
那张让他深孺慕不已,又痛苦不堪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
黑暗随着冰冷降临,直至无边的黑夜遮盖了自己所有的感知,那时王文华以为自己死定了。
从警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中枪,而且是为别人挡的枪。
那一刻,王文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是谁给自己的力量冲上去,是什么给了自己视死如归的勇气。
心里只是想着,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终于一朝解脱,南氏兄弟被抓,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的噩梦突然就醒了。
王文华知道,能够理解自己的人不多,他也并没有乞求得到别人的谅解,他只希望自己可以求仁得仁就足够了。
曾经站在国旗下宣誓的那个青年,也曾有着一腔热血和铮铮铁骨,也曾发誓誓死捍卫这身警服,所作所为对得起大沿帽上的帽徽。
只是,当亲眼发现事不可为时,他退缩了,他告诉自己,我不能莽撞,就算冲上去,也不过是多一条冤魂而已。
于是,他找到了潜伏下来的理由,除了小心的完成着南城关交代的任务外,就是更加小心的收集、保存着所有的犯罪证据。
他知道自己在走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回头了,身为警察,他更清楚。
你不能打着救人的旗号,去杀人。
那也是罪。
国有国法,错的就是错的,一切必须在规则里行事。
但,王文华不后悔,他有自己的信念,他认为这是对的,就会坚持去做。
虽行走在黑暗之中,却心在光明。
于是,当直觉告诉他佟少肯定会开枪的瞬间,他就冲了出去,挡在刘甲乐面前。
呵,那个菜鸟,从警还不到半年,肯定会吓尿了吧。
随着冰冷的降临,刚开始王文华还能模糊间听到有人在哭嚎,然而没有多久,整个世界就完全沉寂下来。
黑夜不知笼罩了多久,突然,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流进入了黑暗中沉寂的身体。
莲山县人民医院,抢救室内,看到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再次变成了平滑规律的曲线,大约七八名医护人员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一名手持手术刀的医生,望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伤口,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终于从死神手里把他抢回来了。
“缝合吧。”此人轻声道,声音里带着沉沉的疲惫。
一刻不停地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抢救,终于成功了。
当手术室门上的绿灯亮起时,邓文杰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左眼皮疯狂的跳动着,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
轻轻的,门被由内向外推开,一名医生走了出来,看向站在门口的邓文杰。
重重的点了点头,邓文杰焦虑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噙起了笑意。
笑意越老越明显,他咧嘴开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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