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蝎子接受了黑袍喇嘛的赐福,旋即由众马贼簇拥着回到营地。聚集在营门内外的人们欢呼起来,奔走相告,纷纷开始宰牛宰羊,粉饰营地,准备在晚上举行一场盛大的庆典,庆贺新任大当家上位。不论老幼妇孺都忙得是热火朝天,昨日的凝重气氛一扫而空——在马贼的世界,每个人必须习惯遗忘伤痛,向新的主人表示忠心。
贺蝎子毫不客气地搬进了丁黑豹生前所住的金色大帐,正式宣告执掌黑旋风大权。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铁头等嫡系的地位水涨船高,成为众马贼争相交好的对象,一时间收礼收到手软。
当夜色再次笼罩大地,熊熊篝火燃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烤肉香味,营地里处处欢声笑语,犹如欢度佳节一般热闹。
在营地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宽广、金光闪闪的营帐,极尽华丽尊贵。帐门外左右两侧铺了毛毯,放上两排矮桌,桌上摆满了银光闪耀的杯盏刀叉和丰盛的糕点。中间的空地上架着烧烤架,正在炙烤牛羊,油脂不停地从焦黄的肉块溅落,碳火啪啪爆响。
受邀赴宴的马贼头目陆陆续续到达,奉上贺礼,按地位高低自觉落座,相互间寒暄说笑。另有俏丽的女奴在席间穿梭服侍,对客人有求必应,灿烂的笑脸如鲜花盛放。
眼看宾客满席,忽听乐声奏响,金色大帐的门帘一掀,贺蝎子与卓天珞携手并肩走出。贺蝎子身着锦袍,腰悬金刀,走路时挺胸凸腹如狮王巡视领地,已有几分草原霸主的派头。卓天珞换上了一袭彩色长裙,头戴珠冠,耳悬珍珠,身上缀满了晶莹闪亮的宝石,展露出罕见的成熟风情。两人在这样的场合同时现身,显然具有特别的意义。
胡老四、苏格勒尔等乱哄哄地站起,拱手叫道:“拜见大当家!”“大当家吉祥!”“大当家威武!”
贺蝎子和卓天珞在主位坐下,大笑道:“兄弟们不必拘礼!咱们今晚喝酒吃肉,尽情狂欢!”
众头目嘻嘻哈哈地重新落座。
贺蝎子环视一圈,笑声忽顿:“鲁忽图呢?他怎么没有来?”
场面骤然冷却,众头目飞快地交换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某种诡异的气氛悄悄蔓延。
鲁忽图做梦都想登上大当家的宝座,偏偏事与愿违,未能获得鹰王的认可,心中的郁闷失落可想而知。以他狂傲的个性,哪甘心咽下这口失败的恶气?所以他拒绝来参加宴会,不愿当众向贺蝎子低头。
其实这是极其不明智的行为。
要知道贺蝎子从来不是善茬,怎会忍受你的桀骜不驯?尤其是他初掌大权,最忌讳有人公然抗令不遵。
苏格勒尔轻咳一声:“大当家,鲁忽图多半是喝醉了,因此错过了赴宴的时间。等明日他酒醒之后,我再陪他过来认个错吧!”
贺蝎子冷冷道:“老狼你别替他求情!我倒想亲口问一问,鲁忽图是不是想违抗神意,不承认我这个大当家?”当即吩咐心腹李憨儿,带人去把鲁忽图“请”来。
众头目你看我、我看你,不安地左右挪动屁股。
过了片刻,鲁忽图的吼声远远传来:“李憨儿,你再动手动脚的,老子就抽死你!嗯,你说什么?!我呸!贺蝎子算个逑呀,不过是走狗屎运罢了,哪有本事坐稳大当家之位?!你们信不信,老子一双手能干翻他三个!”
鲁忽图骂得越凶,贺蝎子脸色越是难看。
只见人影闪动,李憨儿等半推半架着雄壮的鲁忽图来到了金色大帐前。鲁忽图面色潮红,头发凌乱,胸毛袒露,简单的裹了件羊皮袍子,不断挣扎吼叫,须四五条汉子方能勉强制住。
贺蝎子怒道:“放开他!”
鲁忽图挣脱了束缚,漫不在乎地道:“贺老三,我喝我的酒,你搞你的排场,原本互不相干,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蝎子怒极而笑:“鲁忽图,鹰王已选了我为大当家,难道你眼睛瞎了没看见?!来人呀,给他浇桶水醒一醒酒!”
“哗啦!”一桶冷水浇落,冻得鲁忽图哇哇大叫,酒意瞬间消失八成。他胡乱抹了一把脸,跳脚叫道:“贺老三,你想骑在老子头上拉屎吗?想当年丁老大何等的威风霸气,打遍戈壁草原无对手,你能做到吗?我不管其他兄弟怎么想,反正你当老大我不服!有种的,你我单挑!”
贺蝎子又气又恨,但顾忌到鲁忽图的地位及所掌握的势力,还不能一刀杀了这莽夫,以后再找机会慢慢收拾他!
胡老四啪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天意如此,你不服也得服!莫非你想另立旗号,叛出黑旋风不成?”
鲁忽图岂会上当,大声道:“老子生是黑旋风的人,死是黑旋风的鬼,绝不会背弃众兄弟另起异心。”
胡老四按刀冷笑道:“黑旋风如今以贺大当家为首。你若不服从大当家的号令,只有杀头的份!”
鲁忽图刷的的扯开衣襟,狂笑道:“胡老四,你吓唬谁呢?来呀!老子站着不动,你朝这里扎一刀试试!”
卓天珞眉心一皱,扬声制止道:“鲁忽图、老四,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兄弟之间有话好好说,勿要喊打喊杀的!”她太清楚这些人的脾性了,一旦动刀子见血,那整个营地就要毁灭了。
胡老四瞪了一眼有恃无恐的鲁忽图,忍了又忍,呸的吐了口唾沫,抓起桌上的酒碗一口饮尽。
卓天珞沉声道:“鲁忽图,天神已降下旨意,我们凡人只能遵从,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鲁忽图摇了摇脑袋满脸不屑,忽然指着她大叫:“是你背叛了我们吐蕃人!你暗中勾结贺蝎子,告诉他如何引诱鹰王!今天的结果不公平,我要求明天重新举行祭神仪式。如果贺老三果真获得天神祝福,那么他不该拒绝!”
卓天珞脸色一沉如罩冷霜,起身喝道:“放肆!你竟敢质疑神灵的决定,是不是活腻了?!”
鲁忽图豁出去叫道:“弟兄们,不要被他们的伎俩蒙骗了!这对狗男女俩狼狈为奸,妄图愚弄大伙儿,必遭神灵厌弃!”
话音落处,便有六七位吐蕃马贼头目蹭蹭跳起,叽里呱啦地附和叫嚷,彻底搅乱了现场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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