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是一个软耳根子的败类,除了在投机钻营上就像苍蝇嗜血不得不休之外,简直毫无是处,这种评价不带道德批判,确实,在他的所作所为中根本就体现不出一丁点儿男人的刚骨和主见。
宋惠莲动用温柔手段,并且指出来兴儿因为怀恨在心说出的话不可信,使西门庆相信了她的保证,并且承诺让来旺儿去东京办事。谁知来兴儿赶忙把消息报告给潘金莲,在她阐述了一番“斩草除根的高论”之后,他又变了卦。
次日,来旺儿收拾好行李等候,谁知毫无动静。只见西门庆出来,把来旺儿叫到跟前说道:“我昨天晚上仔细考虑了,你才从杭州回来没多久,又派你去东京,太辛苦了,不如叫来保儿替你去罢。你先在家休息几天,我在家门口给你找一个生意做。”老板发话了,来旺只好遵从。
他前几天敢于破口大骂,确实是因为酒精的刺激,后来听见主人要照顾他,他乐不可支,今天主人变了卦,他表面上还是低眉顺眼,可是一回到自己家里,越想越气,喝完酒又开始胡说,不但骂宋惠莲,而且又要杀西门庆。被惠莲骂了他几句:“你说话不中听,还不赶快闭嘴?墙有缝,壁有耳。喝了那黄汤,赶快去挺觉。”把他打发睡了。
第二天,惠莲通过玉箫把西门庆找出来,两人在厨房后僻静处说话,玉箫替他们把风。婆娘甚是埋怨,说道:“你可真行啊!原来说好让他去东京的,怎么又转了靶子(改了主意。),让别人去?你这人就是个毬子心肠——滚上滚下(心是球状的,忽而滚上,忽而滚下,意思是心不定,朝令夕改,心性很难琢磨。),灯草拐棍儿——原拄不定吧。你到明天盖个庙儿,立起个旗杆,就是个谎神爷(台湾金学家魏子云先生解释为“意为随便撒谎,没有神的庙;喻话无法听也。没有神的庙,如何求得庇护”。我也认为是指“谎话连篇,没法相信”,但我这样解释:如果盖起一座庙,立起来旗杆,西门庆往神位上一坐,就应该被姜子牙封神,大书“谎神爷”三字,应该与土地爷、财神爷同受人间烟火。)!我再也不信你的话了。我那等和你说,就没些情分(边说事边接吻,这种情分本来应该不小的。可是……)?”西门庆笑道:“不是这样的。我不让他去,一是怕他对东京蔡太师府里的情况不熟,所以才叫来保去的,二来,我留下他是想让他在家门口开个酒店。”妇人听了又是满心欢喜,走到屋里一五一十对来旺儿说了,单等西门庆的号令。
其实,宋惠莲情急之下,就属于公开了自己和西门庆的关系,此时清醒的来旺儿,根本就不是彼时放出过豪言壮语的好汉,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就未必在意他老婆和西门庆究竟有笔怎样的糊涂账儿了。
这天,西门庆又把来旺儿叫到面前,说:“孩儿(嘴儿真甜!)!一来你从杭州来家辛苦,二来怕你不熟悉蔡府中的情况,事情办不明白,所以让来保去了。桌子上这六包银子一共三百两,你拿去,在家门口开个酒店,每月赚些钱孝顺我,也是不错的。”那来旺连忙趴在地下磕头(注意这些动作。),领了六包银子,回到家中,告诉老婆说:“他原来是用买卖笼络我(现在他已经认可了这笔交易。),今天给了我三百两银子,让我找个主管,开酒店做买卖。”妇人道:“怪贼黑囚!谁能一锹挖口井?不得慢慢来吗?现在不是也做上买卖了?你要安分守己,休要喝了酒胡言乱语。”来旺让老婆把银子收好,自己到人才市场找寻伙计,等晚上回来时,没有找到伙计,反而又是酩酊大醉。老婆打发他睡觉后,被玉箫叫了出去。
来旺儿朦朦胧胧睡着,大约一更前后,忽然听到窗外隐约有人叫他道:“来旺哥,还不起来看看,你的媳妇又被那没廉耻的勾引到花园后边,干那营生儿去了,亏你还睡得安稳。”来旺猛然惊醒,睁开眼一看,不见老婆在屋里,以为是雪娥发现了什么前来报信儿,不觉怒从心头起,道:“我在面前还弄鬼儿?”急忙跳到地下,开了房门,直接奔花园而来,结果被黑影里抛出的板凳绊了一交,又听哗啦一声,一把刀子落在地下。于是一切都好像安排好的一样,闪出四、五个小厮,齐喊“有贼”,就把来旺儿擒住了。于是西门庆也有备而来,设立私刑,一口咬定来旺儿是来行刺他的,而且在让人回屋取回那三百两银子时,发现只有一包五十两是银子,其他五包都成了锡铅锭子。
这是版本之一。
第二个版本是《金瓶梅词话》上的。还是说来旺儿到街上寻觅主管,没有找到,仍然醉醺醺地回来,躺下没多久,就听见后边一片声儿喊“拿贼”,来旺儿酒还未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拿起防身用的哨棒就要出去。而这个版本中的宋惠莲也没有出去,劝他不要冒冒失失地出去,再听听动静不迟,可此时的来旺儿很有一种为主子尽忠的大义凛然,他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哪能听见家里进贼不管不问呢?”于是提着棒子冲了出去,结果还是出现了上段的结局。
绣像本和词话本的这种差异,理解起来颇有不同。第二个版本就是《水浒传》中武松被张都监陷害的翻版,如果按照这个版本的安排来理解,它主要是为了突出来旺儿的忠义和知恩图报,以此反衬西门庆的狠毒和卑鄙无耻,这里的来旺儿更值得同情,逻辑上也说得通。
如果像绣像本,也就是第一种版本的解释,在逻辑和情理上有些混乱。
按照上文所说,如今宋惠莲和西门庆的关系已经向来旺儿公开了,他也基本上接受了这个现实,只要能让他得到相应的好处,他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他听到自己老婆和西门庆有关系,第一次发怒后,西门庆答应他去东京办事,回来给他本钱到杭州做买卖,他变得欢天喜地。后来这个愿望成空了,他再次发怒,宋惠莲就去探听虚实,结果西门庆说之所以没派他走,是因为组织上另有任务安排,让他开酒店,当宋惠莲回去一五一十地对他讲明之后,他又变得平静了。在绣像本中,有评语说“此时已明做矣”,张竹坡评论说“来旺亦借此生财,无他意也”。也就是说老婆带回来的内幕消息他是欣然接受的,而且“单等西门庆示下”,这种种表现,我们只能理解为“接受西门庆开出来的条件,默认二者的关系”。等到西门庆把三百两银子摆在他面前时,他“连忙(注意这样的动词。)趴在地下磕头”,并且回去对老婆说“他倒拿买卖来窝盘(安慰,笼络。)我”,这是明显的高兴。如今听到有人说“你的媳妇子又被那没廉耻的勾引到花园后边,干那营生去了”,他就大怒,跳起来捉奸,好像就不合情理。如果说他接受了条件,就应该是不闻不问才对,可还是一触即跳,而且恍惚中他听还是雪娥的声音,这就显得不太讲究,许你勾引主人的小妾,就不许主人勾搭你的夫人?如果不从逻辑上分析,从情理上理解,倒也有一种解释:一是酒精的作用,二是他认为这两人有点太目中无人,如果说自己不在家,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算了,如今自己还在家里就如此横行无忌,所以他嘟囔一句“我在面前就(笔者把“就”字改成“还”字,就想表达这个意思。未知妥否?)弄鬼儿”,想都不想就冲了出去。反正这都是我们进行推论,未必准确。
不过有一点是准确的:西门庆确实要设计圈套,请君入瓮。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他存心要算计你,即便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双方实力悬殊,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而且来旺儿好酒使性、一触即跳,陷害他的机会多多。
抓住来旺儿以后,来兴又来作证,说他在某天扬言要杀了西门庆,来旺儿只有唉声叹气而已,因为他确实说过这话。西门庆于是命人把他先锁起来,明早要递送到提刑院。惠莲正和玉箫说话,听说出了这件大事,埋怨道:“你喝完酒就赶快睡吧,还来找我干什么?终于中了人家的拖刀之计(关云长的绝招儿。西门庆熟读《三国演义》,活学活用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走到厅上向西门庆跪下,说道:“爹,这是你干的营生(一语道破“贼喊捉贼”的机关。)!他明明是进来找我的,怎么把他当贼抓了?你给的六包银子,是我收起来的,原封未动,怎会无缘无故被人掉包了呢?如果他做错了什么,打他一顿也就算了,怎能把他投进提刑院?”西门庆一看见她,回嗔作喜道:“媳妇儿,关你什么事?你起来。他胆大妄为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藏着刀子要杀我。不过你放心,没你的事儿。”并让来安儿把惠莲搀回房,别吓着她,可她就是跪着不走,说:“爹好狠心!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不依依儿(说这样的软媚情语,属于当众挑明了二者的亲密关系。谁知道情话还是没有阴谋的分量重。)?他虽然喝了酒,但绝没有杀人心。”缠得西门庆急了,让来安儿拉她起来,把她弄回自家屋里。
第二天天亮,西门庆写了柬帖,叫来兴儿充当证人,揣着状纸,要押来旺儿到提刑院去,说他持刀意图谋害家主,并且把做生意的本钱掉包了。刚要出门,吴月娘走来劝解,说:“奴才无礼,在家里处分就算了,如何要拉出去,经官动府呢?”西门庆听了,圆睁双目,喝道:“你妇人家,不知道理!奴才存心要杀我,你还让我饶了他?”于是不听劝,让人把来旺儿押送走。
月娘羞愧退下,回到后边,向玉楼众人说道:“如今这屋里乱世为王(秩序混乱,谁都说了算。),九尾狐狸精出世(这是比喻妲己迷惑住了商纣王。这里的纣王就是西门庆,谁是妲己呢?非潘金莲莫属。)。不知听信了什么人的言语,无缘无故把小厮弄了出去。你就是赖他做贼,也要有真凭实据,拿纸棺材糊人(“糊人”通“唬人”,纸做的棺材装不了人,如今抬一个纸棺材出去如何骗得了人呢?应该是指西门庆抓人的证据牵强,无法让人心服口服。月娘还是知道其中机关的。),成何道理?这个不讲道理的昏君!”宋惠莲跪着哭泣。月娘安慰道:“孩儿你起来,不需要哭,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你汉子判了死罪。贼强人,他喝迷魂汤了,把我们这些说话不中听的老婆都不放在眼里了。”玉楼劝惠莲道:“你爹正在气头上,以后我们慢慢劝他。你先安心回房。”
月娘尽管一直充当好好先生,甚至没有原则,不过她确实还有仁慈之心,但是她还是显得愚笨。如果说她明知道西门庆存心要栽赃陷害来旺儿,按照西门庆一贯的行事原则,他是不会轻易撒手、半路撤兵的,她能劝得了吗?如果说来旺儿真要是意图行刺,出于安全考虑,又怎能在家里轻描淡写地处理呢?她就不替自己老公的安全着想吗?但是莫要求全责备,能够尽己之力,试图劝谏,仍然是有一脉善根,值得表扬,其实她应该是心知肚明,这明显就是冤案,不过遇到了一个只听九尾狐狸精的昏君,她也爱莫能助了。她话里有话,对潘金莲日益不满,也是很明显的。
就在来旺儿被押送到提刑院之前,西门庆先派玳安送了一百两银子给夏提刑和贺千户,二人接受了礼物,这才升堂,来兴儿递上状纸,上面的意思是“来旺儿领取银子做买卖,可他见财起意,把银子掉包之后,怕家主查账,于夜间持刀突入后厅,意图谋害家主”。两位“父母官”心中大怒,把来旺儿叫上来进行审问,来旺儿就把西门庆如何用蓝缎子做引诱,勾搭他媳妇宋氏成奸,如今设下这个圈套,是要图霸自己的妻子,诉说了一遍。
对于夏提刑这个“青天大老爷”,我们以前领教过他的判案风格,当初审判蒋竹山时,仅凭“看这厮咬文嚼字模样,就象个赖债的”这一条“准确无误”的推断依据,就可以了结案子。果然,如今的他审判艺术更加炉火纯青,听完来旺儿的自我辩护,他先是大喝一声,令左右打嘴巴,然后说:“你这奴才欺心背主!你这媳妇就是你家主出钱帮你娶的(帮他娶,就可以帮他睡?),如今又提供资本让你做买卖,你不思图报,却持刀突入卧室,意图谋害家主。满天下的奴才都像你这样,就没人敢用下人了。”又把来兴儿叫上堂来,他作为污点证人,指出某月某日,被告人就曾当众宣扬想要谋害主人,谁知果然是言出必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来旺儿有苦难言,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仅仅是来兴儿一人听见,这是无法抵赖的。于是夏提刑让左右把大夹棍拿上来,先把来旺儿夹了一夹,又打二十大棍,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然后让狱卒上来,把他收监。
来兴儿、钺安儿回来向西门庆汇报情况,他满心欢喜,吩咐家中小厮:“铺盖、饮食,一律不准给他送进去。对你嫂子只说衙门一下也没打他,监几日便放出来。”众小厮心领神会。
自从来旺儿被抓后,宋惠莲头也不梳,脸也不洗,黄着脸儿,闭门哭泣,茶饭不思。西门庆慌了,派玉箫和贲四娘子再三劝解,说“只是监几日,耐耐他的性子,不久就放出来了”,惠莲开始不信,一问小厮,小厮也都说“一下儿也没打,一两天就放出来了”,她这才停止哭泣,又出来走动。有一天西门庆从她门口过,老婆叫道:“屋里无人,爹进来坐坐?”西门庆进屋后,依然欺骗她说:“我儿,你放心。我看你的面子,给官府写了一个帖儿,不曾打他一下儿。监他几日,耐耐他的性子,还放出来,让他做买卖。”妇人搂抱着西门庆脖子,说道:“我的亲达达!你好歹看我的面子,早点放他出来吧,随便你让他做不做买卖都行,我首先让他把酒戒掉,随你远近支使他,他敢不去?如果你还嫌不方便,替他找个老婆,也就算了。我早就不是他的人了。”西门庆说:“我的心肝,你说的是。我明天买了对门乔家的房子,收拾三间给你住,咱两个自在玩耍。”妇人道:“亲亲,随便你主张就是了。”说毕,两个关上房门。原来妇人为了方便领导随时安排工作任务,夏天一般只穿裙子,遇见西门庆时,以便他掀开裙子就干,如今更是不会错过,云雨一度,西门庆恨不得和她誓同生死。完毕,他又掏出一、二两银子给惠莲(做完就给钱,总像是在某种情况下的常见动作。),让她买零食吃,再三安抚她别愁怀了身子,他明天就给夏提刑写帖子,很快就放来旺儿出来。西门庆目的达到,怕有人来,赶忙走了。
读书至此,又不能不发表一点意见。从生理机能上看,男人天生是主动进攻的动物,从社会角色上看,男人掌握着物质财富与精神控制权,骄横跋扈、富有侵略性实属必然,在男女关系中,男人给人的印象是好色,没有责任感,偏重于动物性的发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这是短期之内解决不了,甚至永远解决不了。这是社会不公平的表现之一,甚至永远都不可能完全公平。当然,反之亦然,如果男女在生理机能和社会角色上对调,有时以泪洗面的就是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了,这种不平等是无法避免的,即便女人掌握一切也做不到完全的公平。如果想要达到某种程度的公平,只有靠自由、民主、平等、尊严这些观念深入人心的时候,尤其重要的是,女人自己要奋力争取,平等和民主都是斗争得来的,没有人给你这些,这些东西太珍贵,没有人会拱手相让。现在人类社会正在向这个方向前进,不过前途光明,道路曲折,在没有达到理想之前,还要正视这种不公平。不过,在人吃人的社会中,丛林法则占据着“精神主席台”上一个显赫的位子,这也是显而易见的。
西门庆无疑是好色男的代名词,对于他以前的一些男欢女爱,也没必要挥舞道德大棒乱打一通,在商品社会中,即便他没有积极进攻,也会遭受主动勾引,您就说和他发生关系的这些女人没有自身的目的吗?我对他保持了基本宽容的态度,尽管这种宽容有些惊世骇俗、大逆不道,不过我们必须要客观而冷静地分析,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想作为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如果没有苦行僧的行为标准或者正统儒家的道德操守来自我约束,出现一些花边新闻也属正常,虽然从理想上、理论上、道德上看,这是不正常的,可是在现实上看,这确实是正常的,本来创作要有理想主义,不过我们同样不能忽视现实主义,人间事繁复庞杂、暗流涌动,靠华而不实的口号,靠掩耳盗铃式的自欺欺人是掩盖不住、解决不了的。我只能说这是正常的。
但是,我确实不能容忍西门庆的这次偷欢,他在明知道自己使用了种种欺骗手段之后,依然不放弃任何一次得到女人身体的机会,他确实是淫棍、恶棍这两朵罂粟之花所生成的种子通过再次杂交结出的罪恶之果。
平等的男女性爱是至高无上的,可在如此两面三刀的欺骗下发生的性行为,确实让人作呕,这种一点人性都没有的主动求欢,使他确实戴得起“衣冠禽兽”之桂冠。
就这样,被蒙在鼓里的宋惠莲又得到了“谎神爷”信誓旦旦的保证,面对丫环、仆妇时,在言谈举止之中未免显露,这个消息通过可靠渠道就让孟玉楼知道了,她赶忙转告潘金莲,说西门庆早晚要把来旺儿放出来,另替他娶一个老婆,然后在对门乔家买座房子,把惠莲安排在那儿,还要买丫环服侍她,编银丝鬏髻,打造首饰。最后总结道:“就和你我一样的待遇,什么道理?大姐姐也不管管(又是“大姐姐不管”,这个玉楼非得逼死惠莲不可。)。”潘金莲听到后,说:“我就不信邪了!我不是说狠话,要教贼奴才淫妇做了西门庆第七个老婆,我把潘字倒过来写。”玉楼道:“汉子没正经,大姐姐又不管(又一个。),咱们能走不能飞的,有什么办法?”金莲说:“你也太没出息了!要这命做什么,等到一百岁时杀肉吃?他若不依我,我就拼了这条命也不算什么。”玉楼笑道:“我是小胆儿,不敢惹他,看你有什么本事和他缠。”她笑得相当可恶,终于又把弹药装好了。
到了晚上,西门庆在花园翡翠轩书房里坐着,正要派小厮找陈敬济写帖子给夏提刑,要放了来旺儿。潘金莲走了过去,制止小厮去找陈敬济,她说:“你白白担负个男子汉的名声,其实是个没有主意、随风转舵的家伙!我对你说那样的话你都不听,偏信那奴才淫妇的。不管你整天怎么砂糖拌蜜给她吃,她还是疼自己的汉子。你如果把她汉子放出来,你就更要不了她了,你把她放在家里不荤不素(不伦不类)的,把她看成什么人?要是把她看做你的小老婆,她汉子还在,要是还把她看做奴才老婆,你看她那蹬鼻子上脸的张狂样儿哪有奴才老婆的样子?就算另外替那奴才娶一个,而你要了他的老婆,以后假如你两个坐在一起,那奴才到跟前回话,看见还有个不气的?老婆见了他,不站起来吧,他是以前的汉子,站起来吧,他还是一个奴才,这成何体统?传出去,不用说亲戚、邻居笑话,就是家中大小,也瞧不起你。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红楼梦》中对秦可卿的判词是“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凡事都要追查根源,正是宁国府的造孽致使贾家一败涂地。如今在西门庆府中,之所以淫风荡漾,权术横行,小人兴风作浪,实在就是因为这个西门庆的存在。而西门庆也不是最终的根源,那个人吃人的封建制度是罪魁祸首,这个制度的建立,是无数个鱼肉百姓的凶残统治者和毫无原则的御用文人历经数十代,通力合作的结果。潘金莲有时是西门府中的“智者”,她确实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你既然要干这件事,不如一狠二狠,把奴才结果了,你就搂着她老婆也放心。”这些话又让西门庆改变了主意,反过来给夏提刑写信,让他重重拷打来旺儿,整个官僚系统从上到下都得到了西门庆的好处,下手毫不留情。
西门庆的反复无常和阴狠歹毒由此可见一斑,西门庆和潘金莲这对黄金搭档就是如此杀人不眨眼的。
让人不寒而栗!
让人不寒而栗的不仅仅是西门庆的存在,而是追捧西门庆的“粉丝们”。
嗣敏先生曾遇一豪放女,放出豪言壮语:嫁人当嫁西门庆。余听闻此言,矍然而起,惊问其故。曰:西门外表光鲜,有权有势,本钱雄伟,能与之共度良宵,实为人生之幸事也。嗣敏不忍,劝之曰:人生在世,譬如白驹过隙耳,瞬间而至,有花堪折,无可厚非,然,床上之事岂是人生全部否?汝能与之整日缠绵床第之间乎?与之共度良宵,佳则佳矣,“幸”恐未必。一下床,又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喜怒哀乐忧嗔痴而已,在床上之时,雄风浩荡如西门,能让汝欲仙欲死,下床之后,卑鄙无耻如西门,同样会让汝欲仙欲死矣!西门言必信,行必果,真会使汝成“仙”,使汝余恨绵绵,挥别人间;真会使汝欲“死”,使汝求生不得,欲死不能也!此妹天真烂漫,直言不讳,遍访国中而不见,惟知西门好淫,不知其“杀完人,尚喜看人出殡”,不知其实为谎神爷下凡,为祸人间。
悲夫!
笔者注:有的读者朋友劝我写得更畅销一些,也就是娱乐化多一些,其实可以做到的,多谢提醒。但是笔者读书方法和创作目的和他人略有不同,虽然我这样做可能费力不讨好,但我还想保持自己的风格,尽管我已经破坏了一些原则,我只能尽力而为,喜欢与否,非笔者能力所能左右。至于为什么,只能在最后揭晓。谢谢您的关注,希望后面的文章不会让您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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