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屠夫》第八章 那个女孩

    蚊子呆住了。
    他不明所以，他的双眼僵硬，他的思维一片空白。他优雅的身姿不见了，他睥睨的眼神消失了。他试图迈步，但是双腿完全不听使唤。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不可遏止。他的嗓子之中发出声音，不可控制。他长大嘴巴，却无法呼吸。他感觉到自己的一切都停止了，只是因为看到了那张脸。
    “额……啊……”蚊子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的最完全不受控制，他只能勉强从肺里挤出一些空气，却也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
    对面的女人脸上表情越发的温柔，她白骨面具扔到地上，红色血液形成的薄膜缓缓褪去，露出里面姣好的身材。
    完美，没有任何的瑕疵。
    她一步步前进，来到蚊子面前。柔弱的手在他的胸前划过，然后轻轻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蚊子终于大声呼喊出那个名字，那个每天都萦绕在他的耳边，千回百转的名字。他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和她相拥在一起，瘫倒在一起。他拼命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嗅着她的味道。
    然后，一只手从他的胸膛刺入，从背后穿出，跳动的心脏被硬生生的捏爆。
    但是蚊子并不知道，他已经彻底扯沉沦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幸福。泪水不断从他的眼眶滑出，从对方的后背留下，温暖而且热切。
    一个小时。
    阿米巴完成了工作，她试图挣脱对方的怀抱，但是他的拥抱是如此牢固，以至于阿米巴不得不将他的胳膊切断。在那个时候，断肢之中已经不再流出血液了。
    她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蚊子非常强大，阿米巴知道自己完全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即便是痴愚的鲜血巨人，阿米巴也能从它的回应之中感觉到一丝丝畏惧。这种畏惧来自于蚊子背后的力量，阿米巴很年轻，她还不足以感受到这种强大。但是她并不在意，她做好了很多准备，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的顺利。
    红色的血液从她的身旁凝结，变成镜子。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然后，她看到自己的面颊之上，赫然带着泪痕！
    “这是什么？”她疑惑的摸了一下。
    “泪水？我的？这？我竟然会流泪？这怎么可能？”阿米巴从蚊子的身上撕下衣角，拼命的擦拭着，但是越是擦拭，眼中的泪水反而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无法遏制！
    “我并不感到悲伤，相反，我还会嘲笑这个可怜的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流泪？”她这样问自己，她搞不懂，她太年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谁是父亲，谁是母亲，从哪里生。但是她知道，她全部的记忆都来自那个组织。
    她有一种特别的天赋，她可以轻易的改变自己的外貌，也可以将自己的体型变化为成年的样子。通过这种改变，她可以将自己完全隐藏成为一个毫无力量的普通女孩，这让她成为最致命的杀手。从她出生开始，她就被告诉，只有杀死蚊子，她才能真正成为这个组织的王中之王。所以，她一直都在做着这种准备。但是，组织里面所有人都告诉她，不要去惹蚊子。
    然后，有一个人告诉她，她有机会，因为她成年的脸和那个女孩一模一样。
    她是最棒的，她不需要等到自己成年。
    事实上也是。
    她为了这一天做好了一切准备，她杀死了蚊子，她感到快乐。她放声大笑，但是泪水却不断落下。
    红色的血液在她的指尖凝结成利刃，她拼命的对蚊子的身体砍着，他的身体很快被切成了碎块。然后，一个晶莹的东西从破烂的衣服之中滑落出来。
    一枚水晶，看上去是一个女人，虽然没有面孔，却能够感觉到那个人的浑身散发出来的恬静。
    她抬起手，想要摔碎。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她放下手，指尖在雕像的脸上划过。一张面容，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渐渐浮现。她呆住了，但是转瞬她便抛弃了无畏的烦恼，因为她知道，从今天开始，她即将取代蚊子，成为新的传奇。
    然后，她的身形渐渐缩小，面容也发生改变，血液化成衣服包裹起她的身体。
    她离开，不再回头。
    流淌出身体的血液重新从土壤之中汇聚，返回到他的身体，满地的碎块愈合在一起，衣服也在转瞬之间恢复原状。
    然后，他躺砸那里，双眼望着天空。风经过他的身边，将他灰白色的头发吹起。
    他抬起一只手，手上是一块穿着链子的怀表，他轻轻一按，那块怀表立刻被打开。但是，里面没有指针，也没有任何机械结构。那仅仅只是一枚指环，朴素，不起眼。银质，没有任何宝石，上面的花纹也歪歪扭扭，就像是最拙劣的学徒作品。
    他笑了，很开心。虽然依然满目泪痕，但已经没有悲伤。
    他站起身来，将怀表小心翼翼的收紧最贴身的口袋，仿佛捧着整个世界一般。然后，抬起手，在空中划过一个单调的弧形，空间被瞬间撕裂，露出里面的星空。他抬腿迈入，步履轻盈。
    “你休想再离我而去。”
    他的声音留在原地，旋转了几圈之后，向着四面八方散开。
    与几个月前比起来，烈焰帝国的皇城看上去没有太多改变，人们还在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只是看上去有些步履匆匆，宏大的皇宫一如既往的伟岸，一如既往的不可被逼视。
    风吹过，窗口上悬挂的风铃发出叮铃的声音。那是萝莉娅亲手做的东西，李奥始终将这枚风铃悬挂在那里。小黑猫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沿上，温暖的太阳让她变的懒洋洋的。恬静的房间之中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蚊子跪在地上，脸上充满了焦急。他从未这样过，但是他并不确定李奥会答应他刚刚说出来的事情，尽管他确信李奥一定已经在听到这件事的瞬间掌握了一切。他需要李奥的支持，因为仅有他自己的力量并不能达成他的目的。
    “我不能帮你。”李奥终于写完。他放下笔，开口，并且拒绝了他。
    “我祈求您，陛下，主宰！唯有您才能将我的灵魂导入冥海。她的灵魂已经回归，我能够确信。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无法对她提起敌意，让她顺利的接近我。而她空有灵魂和躯壳，却并不拥有曾经的记忆，现在她是并不完整的！”蚊子从不敢这样对李奥讲话，但是今天的他与众不同。
    李奥不再说话，而是看着蚊子。蚊子的眼中透着坚决，除了她，蚊子什么不在乎，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你的愿望会得到满足，但不是现在，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李奥终于开口，但是并不是蚊子所希望的。但是他并不绝望，因为至少他没有被拒绝。相反，他得到了希望。
    普通人。
    这几个字一般用来描述生活在社会最基础阶层的民众，既不是最穷的，却也不是最富的。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永远不会有一点积蓄。他们的钱恰好会在死后花光，他们不会给自己的子女留下分毫。
    但是现在，普通人的定义非常简单。
    泛指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类。
    一般认为，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几乎和普通人民没任何关系。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繁衍种族，用签到好处的资源来养活自己，反反复复。但是一旦当有些事情即便连普通人都能够察觉的时候，那么这件事恐怕就不再普通了。
    例如现在。
    李奥的眼睛倒映着整个星空，流星点点从空中滑落。这些流星极为绚丽，而且庞大。整个夜空都被他们喷射出的火焰染的五彩斑斓，仿佛焰火一般。那些流星没有在空中烧尽，而是径直坠落到地面，它们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形状。星空之上满是各种美丽的纹路，一些流星更是相互碰撞。有些小流星就在碰撞之中消失，而剩下的全部坠落。
    地面发生爆炸，绚烂的光芒照亮夜空。
    但是，普通人看不到这光芒，因为这光芒只在李奥的眼中。对于一般人来说，他们只能感觉到一些不安，一些局促，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人类有各种方式来逃避不安，无论是床上还是酒桌边，人类总是有办法的。
    “三十六个。”李奥转过头，蚊子站在他身后。蚊子的双眼闪烁着光芒，李奥眼中的星辰也映射到他的眼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