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亦疏到了玉局峰上,此时正是子夜,空中明月正满,洒落峰顶,映于常年不化的苍山雪上,美轮美奂,这里可遥望玉局峰孔雀城,只是此时万物俱静,似是横卧在玉局峰上的一只古兽。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见一人走上峰来,只见来人一身长袍,手拿长剑,长发束于脑后,俊朗无比,气质出众,知他身份者都会暗赞一声不愧是皇家后裔。
来者自是杨原,文隐阁之主。
“金宵宗主,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杨原以这十六个字作为开场,站在距离卓亦疏丈余之外。
卓亦疏轻佻一笑,仍是满脸不恭之色,便即说道:“可我却是最近才听说了文隐阁主的名字。”
杨原长叹一声,道:“亡国遗民,在这世道上岂敢显露声名。”
卓亦疏轻笑一声。
杨原见此又道:“我倒是非常羡慕卓公子,年纪轻轻便即名满天下。”
卓亦疏名声虽说是在长安中传出来的,但真正让他名声大噪的自是蜀中之事,他灭了文隐阁蜀中分舵,让文隐阁之名始现江湖,也破坏了文隐阁暗中发展势力的打算。
按理说身为文隐阁之主的杨原应该非常痛恨卓亦疏才是,可他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仍是非常平静。
卓亦疏说道:“阁下的野心抱负也已名满天下。”
杨原听后摇头叹道:“大唐势强,我若想复国只能暗中图谋大事,文隐阁之名始终不显世间,若是按照我的计划,文隐阁不该出现在江湖中,应是待到时机成熟时直接挥军与大唐铁骑对抗。”
杨原之志不在江湖,而在华夏江山。
“看来是我打乱了文隐阁的计划。”卓亦疏轻笑道。
“不错,确是如此。”杨原说道:“所以我今日前来,就是想要了结恩怨。”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让冉吟怀来对我暗下杀手。”卓亦疏轻佻言道。
杨原听后却笑道:“看来冉吟怀没有成功,她已经死了吗?”
杨原本意就是借卓亦疏之手除掉冉吟怀,所以此时听得卓亦疏所言并不惊讶,而是直言询问。
卓亦疏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冉吟怀毫发无损,今天我将你找来就是为了了结这事。”
一听这话,杨原先是一怔,然后笑道:“看来她已铁心倒戈了。”
卓亦疏没有杀冉吟怀,必然是因为她没对卓亦疏真下杀手,现在卓亦疏又因冉吟怀之故约战自己,杨原这般聪明人物自是想通了其中关键。
卓亦疏笑道:“不错,冉吟怀现已是金宵宗的人,文隐阁若是再来找她麻烦,我必不允。”
哪知杨原听后哈哈大笑,旋即说道:“卓公子要保文隐阁的叛徒,恐怕没那么容易。”
卓亦疏满脸的轻佻不恭,强势回道:“区区文隐阁,何足挂齿。”
此话一出,已是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推至顶点,二人皆是神色一变,杨原冷笑一声,旋即长剑出鞘,那柄剑出鞘时波澜不惊,一眼看去更是极为普通,只与平常刀剑相同,远不似饮怨这般锋芒绝世。
但卓亦疏精修剑道,虽然年轻,但眼界见识远非常人可比,此时眼见杨原的长剑出鞘,虽然锋芒内敛,可卓亦疏却知绝非如此,那柄剑定是绝世之锋。
虽是如此,但卓亦疏却毫不在乎,当下轻笑一声,饮怨出鞘。
饮怨是一柄锋芒尽露的神锋,剑身未动已有威势冲出,任谁也不敢小觑它。
杨原见此也是神色一动。
两人纵身而动,在这玉局峰顶战在一起。
只一交手,卓亦疏便即暗道:果然不是寻常利器。
杨原手中的长剑果非凡物,未发招时形似普通,但一出手却是威势滔天,锋芒尽露。
此时杨原心中也是暗暗骇然,不禁暗道:饮怨剑不愧是天下第一邪戾之剑,果然锋芒绝世,我的‘君隐’本是柄锋芒内敛的利刃,若是遇见普通对手,往往是从始至终不漏锋芒,只有对手越强,‘君隐’的锋芒也就出现的越早,而且随着战斗的激烈,‘君隐’的锋芒更会越来越盛,如今面对卓亦疏和他的饮怨剑时,‘君隐’竟在第一时间就锋芒尽显。
原来这柄剑名为‘君隐’。
两人恶斗,皆是使出了生平所学,却也各自惊讶于对方的剑法之强。
从一开始时两人就谁也没有过轻视之心,如今更是心中皆道:幸而没有轻视于他,否则的话稍有不慎就会亡于对方剑下。
两人身形翻飞,长剑相撞,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惊险,饮怨剑锋芒盖世,四周的山石多被饮怨剑的锋芒砍的伤痕累累,反倒是君隐剑虽然锋芒尽显,但却仅聚于剑上,似乎一点也不舍得外泄,全都锋芒皆用来对敌。
饮怨剑的锋芒盖世对阵君隐剑的滴水不漏。
卓亦疏暗道:这就是《大运山图》中的剑法吗?果然出神入化。
杨原的剑法与灵犀剑法相比毫不逊色,就连卓亦疏这等狂傲之人也不禁称赞一声。
两人苦斗许久,却是鏖战不下,始终不分胜负,周围山石崩裂,积雪散飞,皆是饮怨剑所致。
斗至子时将尽,仍是平分秋色。
这时忽有大队人马往峰顶而来,卓亦疏和杨原虽在恶战之中但却都是眼观八方,此时见得来人皆是眉头一皱,二人各自向后跃去,如此退出了战圈,就好似演练了许久一样齐整。
杨原向山下看了一眼,然后笑道:“竟然找来了南诏官军,这可不像是阁下的作风啊。”
卓亦疏眉头一皱,然后说道:“我孤身赴约足矣,何必再找帮手。”
“可这南诏官军总不会是我找来的。”杨原在南诏皇宫中刺杀吐蕃赞普,为的就是嫁祸南诏王阁罗凤,所以他与南诏官军绝对是势不两立的,除非于诚节能坐上南诏王位,但此时南诏之王仍是阁罗凤,是以此时杨原便即说道:“据我所知卓公子最近一直在孔雀连城之中,而孔雀连城与南诏王室又关系匪浅。”
他这话欲言又止,但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
卓亦疏轻笑一声,便欲奔下山去杀几个南诏官军,可他刚一要动,又见一道人影疾行奔来,在其身后还跟着数人。
最先这人转眼即至,自是高险峰,他轻功高绝,是以将其余人远远甩在身后。
高险峰来到卓亦疏身前,行礼道:“公子。”
卓亦疏疑道:“你们怎么来了。”
高险峰身后的几人自然就是庄修平、乌宏、云潇湘,而沈倾从和冉吟怀也都来了。
这些人将南诏官军远远甩在身后,先后到了卓亦疏身前。
众人刚到,便有数人从峰后跃出,却是宁珂等人,自然全是文隐阁高手。
眼见于此,卓亦疏便即轻笑道:“原来杨阁主早就布了埋伏。”
其实卓亦疏早就察觉到周围有人,只不过他性子太傲所以不屑言说,此时出言也只是为了讥讽杨原。
可杨原却是神色坦然,开口道:“就算是江湖斗狠也可有掠阵之人。”
卓亦疏闻言轻笑一声,在他心中杨原已不是上等人物,最多是个武功高强之辈。
杨原将目光落在冉吟怀身上,然后说道:“你就要跟在卓公子身边了?”
冉吟怀先是神色一变,然后又看了眼宁珂和乐山四圣,当然,现在的乐山四圣已经只剩两人,说是乐山二圣倒是正好,这两人早已受宁珂控制,也是因为冉吟怀之事。
冉吟怀曾向杨原解释过整件事情,并将来龙去脉尽数告知,就是在这玉局峰上,但那时杨原虽然表示相信冉吟怀,但以冉吟怀对杨原的了解,知道他那话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让自己去给卓亦疏下毒,说到底,杨原对冉吟怀已经动了杀意,方才要借助卓亦疏的手除掉冉吟怀。
冉吟怀善于把控人心,自是了解人心,她知道就算回到文隐阁中也难逃一死,杨原确是成大事的性格,也自然心狠手辣。
念及于此,冉吟怀便即向卓亦疏靠了过去,虽是静默不语,但其心意已经非常明显。
杨原见此却不感意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对卓亦疏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卓亦疏冷笑道:“慢着。”
杨原疑惑的看向卓亦疏。
卓亦疏轻笑道:“冉吟怀现在是金宵宗的人,文隐阁若敢动她分毫,我必让你等十倍奉还。”
文隐阁部众听后皆是大怒,就要上前动手,却全被杨原所阻,只听他说道:“今日得见公子,已是大慰平生,金宵宗主又吩咐,自是应允,今后文隐阁与冉吟怀再无瓜葛,再见之时只是两派之间的恩怨。”
卓亦疏轻佻一笑,仍是那般满脸不恭。
杨原一抱拳,然后转身离去。
文隐阁部众纷纷紧随其后。
沈倾从却道:“这个人当真可怕。”
“能屈能伸,不逞一时之勇。”云潇湘也是说道:“他忌惮南诏官军上山后会围杀他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选择离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知道轻重缓急。”
在杨原心中,因为一个冉吟怀而与金宵宗和南诏官军动手实是不值得,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就更要小心行事。
骆达说道:“我看他也是忌惮公子的厉害,要是换个庸手过来,这个杨原肯定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乌宏听后连连点头,显然对骆达的话极为赞同。
卓亦疏却是问道:“是谁将南诏官军带来了。”
骆达道:“是杜仲。”
今晚之约只有云潇湘、骆达和杜仲知道,杜仲眼见卓亦疏约战了文隐阁主,便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能擒住文隐阁主,那孔雀连城刺杀吐蕃赞普的冤名就能洗清,是以他赶去通知阁罗凤,后者带人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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