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走在最前方引路,卓亦疏和沈倾从跟在后面,三人穿过一条长廊,在最里面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辛夷上前叫门,不多时便见杜仲打开了房门。
几人进到屋中,只见一名老者端坐在床榻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胸前用长布裹着伤势,布上渗出血迹,显然伤势极重。
辛夷见到老者后便即行礼说道:“师父,这两位前来求医。”
原来这人就是名满天下的孔雀连城的城主聂天成。
此时聂天成受伤颇重,他听到辛夷的话后便即睁开双眼看向卓亦疏和沈倾从,却是神色凝重,然后说道:“这位姑娘姓沈?”
聂天成有此一问,必然是杜仲向他提过卓亦疏和沈倾从。
沈倾从盈盈一笑,回道:“晚辈姓沈名倾从。”
聂天成点了点头,说道:“早年间我认得一个朋友也是姓沈,只不过我与她多年不见了,我在这南诏之中,她却在极北之地。”
沈倾从闻言说道:“朋友贵在交心,天涯万里也只是咫尺之间,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聂天成微笑道:“沈姑娘所言极是。”
说完这话,聂天成手中一翻,便见细丝在其手中,旋即手中发力,细丝凌空而来,搭在沈倾从的手腕处。
这等悬丝诊脉的方法曾在泰山青帝观中见松成用过,此时聂天成的手法与之相比毫不逊色。
仅片刻之后,聂天成便即收回细丝,然后说道:“沈姑娘中的毒很重,但有高人为你疗伤续命。”说到这时聂天成看向卓亦疏,然后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公子不通药理,应该不是他所为。”
医药之道远非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凡是久学此道者,身上必有印记,聂天成是医药大家,对于别人有没有学过医术自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如同武学宗师能一眼看出别人学没学过武功一样。
沈倾从闻言嫣然一笑,从怀中取出逍遥归心丹,然后将其递到递给辛夷,并说道:“有劳了。”
辛夷一笑回应,伸手接过逍遥归心丹,然后转身递给聂天成。
聂天成接过丹药,仔细端详一阵,却也不禁赞道:“这颗丹药实是不世珍宝,也不知是何人炼制而成。”
沈倾从答道:“是泰山青帝观中的松成道人给我的。”
聂天成听后脸现疑惑之色,显然并不知道这人。
但逍遥归心丹确是奇药,聂天成自知能炼出这等奇药的自是绝世人物,这人又是道士,那自是隐士高人,平日里不屑在红尘俗世中露面,自己凡夫俗子,不知其名却也正常,念及于此,聂天成便道:“幸有这枚丹药在身,否则的话沈姑娘恐来不了南诏。”
卓亦疏听后便即说道:“还请聂城主出手相救。”
聂天成听后看向卓亦疏,却是目不转睛,卓亦疏与他相对而视。
良久以后,聂天成方才笑道:“久听卓公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翘楚。”
说这话时却见聂天成抚了抚胸口的伤处,想必是伤口复发。
卓亦疏愕然道:“聂城主怎么听过我的名字?”
问完这话却又想起白九君先来一步,自是他提起过自己,念及于此,卓亦疏心中略有不安,暗道:若是聂天成因白九君之故迁怒于我,恐会耽误了倾从的伤势,那该如何是好?
可聂天成却只是笑道:“此前青城派的刘明义来找过我,就曾提起过卓公子,他对卓公子不吝赞赏之词,我知他是名门之后,能得他如此夸赞的人实是凤毛麟角,所以不禁对卓公子越发好奇,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一听这话方才恍然,原来是刘明义提过自己,卓亦疏便即笑道:“刘大哥实是谬赞了。”
聂天成微微一笑,又向沈倾从说道:“姑娘这伤虽然严重,却也有法可医,只是我先前受了伤,现下使不出灵枢功。”
此前辛夷曾说过这事,但此时聂天成亲口说出,自是无法可解。
卓亦疏仍不死心,便又问道:“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吗?”
听得此话,聂天成却是叹了口气,旋即说道:“我所受之伤伤及经脉,一时半会也好不了,等我可以施展灵枢功时却早已来不及了。”
卓亦疏却也知道如此,如今沈倾从的状态非常不好,可以说全靠逍遥归心丹续命,这一路走来,甚至不敢让马车走的太快,就怕颠簸之中引动伤势。
沈倾从听后却是淡然笑道:“我师父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世人尽力博之,往往适得其反,殊不知生死富贵实是命中注定。”
沈倾从虽然年幼,但想来冰雪聪明,此时面临生死,自是领悟非凡。
卓亦疏见此却是心中一沉,怔在原地一言不发。
见他如此,沈倾从又是笑道:“秦始皇功盖华夏,最后却也迷恋长生不死,历代帝王轮回,皆求长生,最后却无一人能成,实是有些贻笑大方,今我如此,却不想劳心费神,生死而已,即已成定数,又何足挂齿。”
眼见沈倾从如此豁达,聂天成也不禁暗暗钦佩,他既是当世名医,自是见惯了生死,一生之中见过诸多笑对生死者,但如沈倾从这般年纪的却从未有过,许多垂垂老者面临死境时仍是哀嚎求救,更有成名英雄看似舍生取义,实则贪生怕死,世人多称之为伪君子,在聂天成看来却是人性使然,是以他对此从不轻视,也不外传,只竭力救人。
念及于此,心中却又暗道:如此豁达之人,也只有我那
也不知他想到了谁,却是忽然脸色一变,然后向辛夷问道:“今天是初几?”
辛夷回道:“初六。”
听得此话,聂天成忽然笑道:“如此的话,沈姑娘却是有救了。”
此话一出,卓亦疏立时惊喜交加,开口道:“聂城主有相救之法了?”
聂天成点头笑道:“卓公子有所不知,我孔雀连城中本有两本镇门绝学,一是灵枢功,还有一个则是五禽功,此乃神医华佗传下来的五禽戏所演变而成,我的二弟子青琅轩最擅五禽功,有他以此为引,自可牵动灵枢功。”
辛夷听了这话也是喜道:“大师兄的灵枢功只比师父稍逊一筹,却远胜我们,只需以五禽功牵引,就可弥补功力的不足。”
聂天成微微一笑。
辛夷又道:“今天初六,大师兄也该回来了,他每年这时候都”
说至此处戛然而止,辛夷脸色微变,聂天成也是低头叹气。
想是孔雀连城中的事自是不便与外人言说,卓亦疏和沈倾从默然不语,卓亦疏得知有法可医沈倾从的毒伤,心中自是欢喜无比。
聂天成又道:“琅轩去了哪里?”
辛夷回道:“白九君逃下圣应峰,琅轩追了下去。”
正在这时,忽见商陆奔进屋中,也顾不上卓亦疏和沈倾从在这里,便即向聂天成说道:“师父,二师兄把白九君的师妹抓回来了。”
“慌慌张张的,贵客在此,成何体统。”聂天成责道。
商陆神色尴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辛夷见此却是笑道:“二师兄在哪呢?”
眼见辛夷为自己解了围,商陆便即嘿嘿一笑,他素知这个师姐向来心慈面善,总是照顾一众师弟师妹,心中自是感激,便即说道:“就在大殿中。”
聂天成却道:“那个小女孩不过十几岁,不要为难她了。”
商陆不忿的说道:“可就是她打伤了师父您。”
“她自是幼小,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聂天成站起身来,却因伤势太重而身形一晃,辛夷和杜仲赶忙上前搀扶,聂天成在徒弟的搀扶下稳住身形,便即又道:“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说这话时聂天成往外走去。
众人穿过长廊来到殿中,只见一个小女孩被围在中间,正是在天平山时见过的白九君的师妹,此时她神色倨傲,见到聂天成走了出来也只是脸色微变,却是一言不发。
卓亦疏却见高险峰也在殿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看他的样子应是孔雀连城的人。
辛夷拉过一把椅子给聂天成坐下,聂天成看了看白九君的师妹,开口问道:“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哼了一声,本是不想答话,想了一下后却是说道:“我叫百里绮文。”
聂天成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你父亲可还安好?”
原来聂天成与百里绮文的父亲乃是旧识,也就是白九君的师父。
百里绮文闻言神色一悲,然后说道:“我来的时候还算好,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聂天成神色一变,正要说话却听百里绮文又道:“卓亦疏,我师兄让你来帮我们,你就这么帮的?”
卓亦疏疑道:“怎么了?”
百里绮文指着高险峰说道:“你问他。”
不待卓亦疏发问,高险峰便对卓亦疏说道:“启禀公子,我奉云夫人之命去三十里外放解药,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百里绮文躲在路边向青兄发射暗器,我便上前相救,并将百里绮文擒住,擒住以后才看清是白九君的师妹。”
被高险峰称作‘青兄’的那人向卓亦疏抱拳致谢,正是卓亦疏不认识的那个男子,辛夷见此便道:“我来给卓公子引见,这是我师父的二弟子,青琅轩。”
原来刚才说的下山去追白九君的青琅轩就是此人。
卓亦疏对百里绮文说道:“我答应你师兄给你求医,可没说带你来杀人。”
百里绮文冷哼一声,再不答话。
这时又有孔雀连城的弟子奔来禀告:“白九君打上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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