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之名》正文 第四十章:破军

    深入骨髓的痛。
    从身体各个位置传来的无比强烈的痛意。
    纪寒背靠着墙，无力地喘着气。
    他的衣服完好无损，不过衣服下的身体到处呈现着触目惊心的乌青和淤红。
    眼前那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命令他身旁的影子攻击，而是亲自动手。
    他使用的是类似“泰拳”的一种以极快攻击对方的关节部位为主的体技。
    在那男人几个呼吸间的攻势之下，纪寒的膝关节传来一阵痛感，再然后，他就站不起来了。
    这是犹如鸿沟一般压倒性的力量差距。
    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牌可以打出来？
    那么……要用那个吗？
    纪寒深吸口气，挣扎着站了起来。
    “小家伙，你说你是守夜人，怎么不见你使用念灵或是灵器？”男人说。
    “用的话自然会用……”纪寒苦笑一声，而后闭上了眼睛。
    有轻轻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像是寺院里僧侣在吟诵经文，虔诚庄严，又像是英勇的将士们在齐唱久时的战歌，振奋激扬。
    密密麻麻的文字在脑海里像是蛇一般飞速游动。
    文字之间有冰冷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像是神圣的庙宇烛台上永不熄灭的灯火。
    那是来自远古的语言，被游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人们所传承，火焰背后映着他们孤寂苍凉的背影。
    突然间，纪寒觉得自己似乎能看懂这些文字了。
    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聚合，链接，重组，它们在脑海里逐渐汇聚成了一柄枪的模样。
    有低沉的咆哮声从不知名的远方传来。而后，枪被赋予了色彩。
    浓郁的黑色自纪寒的手中喷涌而出。
    没有丝毫的疼痛或是不适感，那几乎如同实质一般的黑色仿佛就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黑色的气息散开，有一柄古枪出现在纪寒的手上。
    那是一柄齐人高的精铁长枪，黑色的刃，古铜色的枪身，其上铭刻着古老的纹理。
    这是纪寒从前几天的幻界里，自将军那里取来的枪。
    亦或是可以这么说：那个落日沙漠下的幻界似乎是纪寒灵器觉醒的仪式？
    那幻界是纪寒想像出来的场景。当时在洛秋即将生成他的幻界时，纪寒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替换场景的念想。
    出乎意料地，竟然替换成功了。
    进到幻界里，洛秋和苏黎对峙，后来出现了自天地的尽头奔袭而来的千军万马，还有独守城池的将军。
    待苏黎几人全部进城后，纪寒和将军一骑一人，守在城墙之前。
    急袭而来的军队在两人前方停下，摆出阵型，击鼓鸣锣。
    将军应风而动，策马前行，长枪在微风之中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响。
    从敌阵里闪出一骑黑影，和将军在阵前对峙。
    和将军一般无二的装束，身形高大，铁盔锁甲。只是两人武器不同，将军手持的是精铁长枪，而敌将则是一手宽刃短剑，一手糙木圆盾。
    “枪术终精于至烈至霸之道。枪法之意，有三。”
    明明将军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但是将军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传到了纪寒的脑海里。
    “其一为‘破圆’。”
    将军和敌将的初次交锋。长枪横劈在圆盾之上，响起沉闷的声音。两人错身而开，折返。
    “所有武器都有一个圈子，剑有剑圆，枪也有枪圆。眼前的敌人皆可看作以他为心，武器范围为径的一个圆。一般而言，双方交战之争，也便是寻找对方各圆间隙之争，所有的攻击，反击，格挡皆在圆中发生……而枪法却不限无此……”
    将军和敌将再次交锋，两人不再相互错开，枪剑盾在两人之间化作细碎的光影。
    “……枪之道，不在于劈，斩，挡等等这些招式，所有的这些招式最后追求都是一个字——‘刺’！持枪者和别人交战，从来都是在寻找一个角度……一个能刺出完美一枪的角度！”
    将军突然做了一个很危险的动作。他微微矮了矮身子。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了敌将的视野里。
    交战之时，抢占视野高处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就一般而言，失去了高处视野的同时，已经可以说是敲定败局了。
    敌将当然没有放过这次机会。宽剑高举，对着将军的背后劈砍而去。
    这是将军的视野盲区，是来不及作出反应格挡的。
    “其枪称之为‘破圆之枪’……”
    将军双手一直紧紧地握住枪身两端。
    在敌将高举宽剑落下之时，将军双手微抬，向着斜上方的一个角度，刺出！
    没有任何花哨的一记刺击，惊鸿一刺！
    仿佛时间突然静止。
    天际间的云，抚起尘沙的风，招展的黑旗，阵前的争斗，在纪寒眼里似乎都已经不再发生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阵前的将军和敌将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线。
    那是一条黑色的线，一瞬间把将军的手和敌将胸膛两个地方连起来的一条笔直的线。
    这条线截断了宽剑的劈砍，刺穿了宽厚的木盾，没入了敌将厚厚的铁甲之中。
    下一瞬间，敌将无声落马。
    这一枪在将军手里突破了速度的极限，长枪激起凌厉的风啸声，仿佛洞穿了整个空间。
    “其二为‘破阵’。”
    斩落敌将之后，将军马不停蹄地直冲进敌阵。
    “枪之形为‘速’。”
    将军长枪疾挥，在周身变幻出千万的枪影。
    “以速为形。一人一枪，亦是一个军队！”
    敌人的阵型被将军一人强行冲乱。所有人都看着将军一直往前冲去，没人敢前去阻挡。
    “其三为‘破军’！”
    将军冲到了敌军的大本营前。
    那层层的人墙在将军的神威之下形同虚设。
    “哧——”
    将军刺穿了敌方大将的胸膛。
    响彻天地之间的锣鼓声突然停了下来。
    将士们收起了自己的武器，旗手把黑旗扔在地上，策马回身，向着来时的方向折返而去。
    偌大的战场上，只留下了将军，还有死去的敌方大将两个人的身影。
    “在握枪之前，先要知自己因何而战！”将军回身，和纪寒遥遥相望，“当你有所明知之后，你所有的枪法，皆可为‘破军之枪’！”
    ……
    “枪不错！”男人脸上掠过一丝赞叹，“它叫什么名字？”
    “枪名为……‘见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