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夜之名》正文 第二十六章:结香

    “当——当——”
    低沉的钟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惊起一群不知名的白鸟。
    “下课了啊……”陆宁看向窗外。
    几近无云的天边夕阳渐落，映照着远处层层叠叠着的山。白鸟清鸣，自天际间一划而过。
    枝叶茂盛的青松白杨遍布山间，微风回荡，像是翠绿色的海洋。
    操场上，成群的孩子们从一侧的红色建筑里走出来，向着另一边的白色建筑走去。
    孩子们年龄大小不一，从五六岁到十七八岁的都能看到。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们走在一起哈哈笑笑。
    老师们苦笑着跟在一旁维持秩序。
    能看到开心，温暖和满足。
    这里是汉唐双语学校，创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创始人是一位名为弗兰的英国商人。
    当时弗兰先生要在中国处理一份商务，因为处理完毕所需要的时间很长，他过后的一段时间里还要来好多次中国。
    于是，弗兰先生买下了这块山间的空地，在上面建起一栋别墅，以便后几次来到中国能住在这里。
    后来商务处理完毕，弗兰先生回国，因公务繁忙，别墅也就一直空在那里。被当地环境管理局建议之后，出于慈善的目的，弗兰先生便同意拆了别墅，在上边建起一所学校。
    弗兰先生的中文名为“汉唐”，也就是学校名称的由来。
    陆宁收回了看向操场的目光。
    去年她于一个普通的师范大学毕业。在网上投了简历后，收到了不少学校的面试通知。其中就有这所“汉唐双语学校”。
    和正常的通知不同的是，这所学校发给她的信件里却是字里行间都满溢着希望她前去任教的气息。还保证了会给她一个比较高的薪水。
    陆宁有些奇怪地在网上查了查这所学校的信息。
    然后看到这所学校在网上的主页简陋地像是小孩的简笔画。
    白色的背景下只张贴了几个关于学校规章制度的文件，最近的唯一在更新着的地方是一些新生的信息。连学校简介，教学目标，学期课表这样的东西都没有。
    学校的由来还是陆宁来这里之后听这里的老教师们说的。
    跟着这封看上去好像满是诚意的邮件一起的，还有几张学校教学楼，附近风景的照片，还有学生的集体照之类的。
    “教学楼挺好……看起来好像缺乏管理性，加上地处山区，交通不便……怪不得会缺教师……”当时的陆宁心想。
    去了几个学校面试之后，陆宁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所学校。
    亲戚朋友们听到她的决定后都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放着城市里好好的活不干，非要跑去山区干啥？怕不是脑子秀逗了……
    直到他们看到陆宁那张前去山区的车票，还有她那塞满防虫御寒物品的行李箱。
    朋友们都问她为什么。
    陆宁稍微想了想，开玩笑说大概是想让自己的心安静一些。
    “不懂文艺女青年的想法……”朋友们摊手。
    真正的理由其实她也说不上来。
    不喜富有，喜欢贫穷这种理由当然是骗人的。
    这种话要么是富人的虚饰，要么是穷人的自欺。
    陆宁只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在小时候的有一天，她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了，晚上回到家一直哭，被大人们哄睡着之后还做了个同学们在欺负自己的梦。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就哭醒了。
    奶奶带陆宁来到院子里。
    她看到院子的角落里有一株巨大的盆栽。
    盆栽从土里伸出几根粗壮的枝条，粗的枝条上又生长出稍细的枝条，以此一直向上生长。
    奶奶教着陆宁在这个盆栽上最上面的细枝条上打了个结。
    为什么要在它身上打结啊。陆宁问。
    奶奶告诉她说这是一棵名为“梦花”的树。你早上在它身上打个结，你昨晚做的梦若是美梦就会成真，若是噩梦则能避开。
    白天到学校之后陆宁惊讶地发现昨天欺负自己的同学们都一一向自己道歉了。
    原来“梦树”是真的啊！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陆宁每天早上都早早起床在“梦树”身上打个结……离开老家的时候好像还在它前面哭过来着。
    后来她知道这是一种瑞香科结香属的落叶灌木，名为“结香树”。
    它枝条异常柔韧，可以任意打结而不折断。它的花成黄色，芳香浓郁。以此得名为“结香”。
    陆宁看到照片里这所学校的大门口，也有着这么一棵大约两米高的结香树。
    “想去就去吧。年轻人的事我们也管不着了。记得照顾好自己，早点带个男朋友回家。别成大龄女青年了。”
    跟爸妈告别的时候被这样叮嘱了。
    到了学校之后，陆宁才发现这里跟自己想象的山区学校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交通可以说异常便利。车站里有两班车直达学校，反之亦然。且因为坐的人少，这两班车并不固定时间，你一上车即刻出发。
    再说学校。现在窗外右边加上陆宁现在所在的几栋红色中世纪风格的高楼是教学楼，楼前是两块巨大的草坪。草坪中间是绯色的鹅卵石路，前方的不远处有一座小型的喷泉，路在这里和垂直向的另一条路交汇。
    左边的白色建筑是巴洛克风格的食堂，圆形的穹顶，能看到外围的一些淡色雕刻在反射着阳光。
    还有其他的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建筑。
    据陆宁所知的有一座礼拜用的教堂。
    教师里也有不少来自英国。学生们或多或少都会从他们那里受到一些关于异国文化的熏陶。
    一座设备先进的医疗所，里面像是挂号，诊断，取药，身体检查，住院等几乎所有程序都由电脑控制。你去看次病也许压根就见不到一个人。
    在那里唯一能看到人的地方是医疗所旁边那像是仓库一样的小房子。这是医疗所的科研中心，供几个整天穿着白大褂带着手套的研究员搞研究。
    配置了泳池的体育馆。
    健身房，超级市场……
    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等等。
    总之陆宁刚来，被一位前辈带着在学校里转了一圈后，觉得自己像是个刚踏进城市的村姑。
    “我的妈呀，说它是贵族学校都好像是在贬低它啊……”
    陆宁大学的专业是中文系。一般来说应该会让她去教语文或者其他与之有关的科目。
    她来的第二天，有个被周围的教师称为主任的家伙跟她进行了一场似乎是面试的谈话。
    前面的还算正常，一直在问关于陆宁的一些情况。直到问到陆宁兴趣爱好的时候……
    “……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时会看小说，电影，会听音乐，有时候也会随手画一些画……”陆宁这样回答。
    那主任听她说完后眼睛一亮，猛拍大腿。
    “正好学校里现在缺一位美术老师，那就是你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说完主任就起身喃喃着妈耶终于可以去睡午觉了云云之类的话。留下一脸呆愣的陆宁。
    就这样，陆宁在这里当了近一年的美术老师。
    好像人这一生里总是会在一些重要的时刻，因为一些奇怪的理由，选择了一条好像并不算正确答案的路。
    会让别人觉得奇怪，会让自己有种像是什么预示的感觉。
    因为那些被世人称之为“惊喜”或是“奇迹”之类的东西，似乎常常会出现这条路上。
    陆宁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来伸伸懒腰。
    黄昏的阳光斜射拉扯，透进雕花式的木窗，在桌上留下斑驳细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