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墨帜玄武歌》第三百四十四章 曾经的瓦匠

    这夜,原本以为戎军再也不会利用土坡登城作战的樗里骅突然发现,那些戎军们就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木板一事似的,又在天色暗淡之后重新开始了运土筑坡的举动。只不过今夜他们似乎只派了不多的兵士们来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而且那土坡也好似不再是为了用以冲锋似的,兵士们将怀中的土远远向上一抛就连忙向后跑去了,根本就不再像以前一样要跑到城墙下去抛土。如此一来,那些土坡渐渐变为了一座座土台,这让樗里骅一度以为戎军是要学他当年在姬林城外的做法,想要搭建土台来与自己在城头上的兵士们进行对,同时也可以观察自己城中的动静。这一夜里,虽然那些前来抛土的戎军兵士们依然距离城头颇近,但当一座座土台逐渐形成时,城头的兵士们就再也无法给予土台后的戎军步卒予以杀伤了。可偏偏那些戎军似是知晓了秦军不敢出城作战似的,竟然将两万人马的营盘扎在了护城河之后不远的地方。
    而且这座营盘的最外围竟然直抵那些土台的边缘。这让城头的秦军看的又惊又怒,却又偏偏拿那些戎人没有一点办法。樗里骅曾经想用弓箭和巨弩搭上火油向近在咫尺的敌军营盘,可尝试了很多次后却发现戎军的营盘面积太大,那火油也烧不了太大的范围。
    而且营中的戎军兵士们白里持盾可以轻易的躲避箭矢,夜晚又都纷纷退到弓箭击的范围之后或是躲到土台的后面。所以与弓箭的消耗相比,秦军的箭袭所能达到的效果根本就不值一提,看到这样的况无奈的樗里骅也只能就此作罢了。此后,樗里骅又派出过兵士出城想要一鼓作气打开城门冲向城外不远处的敌营,但那城门外竟然被林诩安排了五千人夜轮流守卫,防范着出城的秦兵。所以一旦秦兵出城,就立刻会遭遇到戎军的密集箭雨。这样一来,秦军算是彻底被堵死在城墙以内了。随后的十余,除了每能够看到那城外的土台越搭越高外,樗里骅竟然对林诩的古怪策略产生了一丝无奈。这丝无奈在于樗里骅想不到林诩究竟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但与此同时,他又不觉得林诩建筑这些高台仅仅是为了与城头对那么简单。望着城外的高台越来越高,而且戎军似乎真的已经放弃了那距离城墙最近的半截土坡而安心的铸起了高台来,樗里骅的眉头皱着愈发的紧锁了起来。“传令下去,在高台对面继续添木板。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建造高台的速度快还是我们搭木板的速度快。”樗里骅的命令发出后,这黄城的里外瞬间就变成了一处规模浩大的工地一般。就像是要重新铸造一座新城似的,这黄西侧城墙两边数万人开始了无休止的加高工程。城外,那十余座土台越来越高,而城头,那些背靠着无数原木的木板也被搭砌
    的像是直冲云霄似的模样。好在建造高台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木板搭建的速度,所以每在黄城头观察戎军动向的樗里骅也不必担忧这木制城墙建的太高会被大风刮走了。“他们这是要和我们一直比下去吗?”早就从半月前的大战之中缓过伤势的高云策看着城外的十余座高台笑着说道。他的话音落下后,其余的将领们也都纷纷大笑了起来。
    他们的心中早就觉得这林诩当真是个人才,竟然明知道城头的木板搭建速度要远远快于堆砌土台的速度,却还要源源不断的去做徒劳无功的事。“现在就看他们的土台什么时候会塌了?”众人大笑间,幸童儿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话。这让包括樗里骅在内的所有人将目光看向了满脸都是冷笑的幸童儿。那辛童儿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特别是樗里骅也回头望向了自己仿佛是在等待着自己的解释,本老实的他也不有些吓了一大跳。辛童儿原本在当初投靠樗里骅时只是名颇不起眼的小角色,只是凭着当年计夺曲沃城时率领部众抵抗高四的功劳才被樗里骅堪堪收留。但在随后的几年中,辛童儿却展现出了他在领兵打仗时的天赋,这才让樗里骅看在了眼里,并将他一步一步的提到了能与牛庸、黄云鹤平起平坐的地位。可以说,辛童儿虽然出自河西叛军体系,但实际上他却是不同于黄云鹤与牛庸一般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辛童儿倒可以算的上是樗里骅的心腹了。而能让樗里骅看在眼里的人都是有他们各自不同寻常之处的,这辛童儿之所以能够被樗里骅认可,凭借的正是他率军打仗时像极了当年与樗里骅有故并且渊源颇深的一位将领,谢韫。从这点来看,即可知道这辛童儿的悍勇了。辛童儿平素不喜欢多说话,打仗时也是闷头就上从不二话,但此刻他见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庞。片刻时间过后,当他看到樗里骅微笑着对他点头时,他才怯怯的说道:“某在河西时,曾做过瓦匠,平素里经常给人家盖房子。所以我们这一行中的人都懂得一句话讲,就是根基不稳地动山摇。你们看那土台平地而起又建的这么高,根基里更是掺杂了尸体和零散石块,所以一旦气温稍高,那土台里的冰水融化,就极易坍塌。
    而他们却好似浑然不知道这点只是不停的加高土台,这才令我觉得有些可笑,所以才出言讽刺的。
    倒让众位将军见笑了。而且”“哈哈哈哈”辛童儿还没有说完话,就听到周围一众人等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些笑声中,一位声音粗犷的汉子走到他的近前来,对着低头红脸的他狠狠一拍说道:“你这厮好不地道,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却在平里装出一副娘们儿样子。说不定哪天有哪个倒霉鬼以为你好欺负却在毫无
    准备下被你打折了腿脚,打碎了牙齿。你说你是不是很可恶啊?”安默然一边哈哈笑着说道,一边抓住辛童儿的衣衫用力的搂抱了起来。仿佛那辛童儿就像是个天真的孩童一样,让安默然又恨又。“就是啊,辛将军,往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啊。不过真没有想到,你这细皮嫩的模样以前竟然还是瓦匠,我还以为你是哪间窑子里的相公呢?不过瓦匠好啊,瓦匠可是手艺人,平里倒比我们这些佃户的子要好过许多哇。”一旁的李季等人也纷纷出言附和取笑他道。见众人纷纷拿辛童儿戏耍,而辛童儿却只是低头痴痴的笑着,樗里骅也在微笑之间心中卸下了过多的沉重,顿时感觉到轻松了许多。在众人都取笑完辛童儿后,他才对辛童儿说道:“方才你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就再说说吧。我倒想听听一个瓦匠是如何评价城外这顽劣建筑的。而且如果是你又该如何建造呢?”樗里骅问完话后,众人见主帅也难得的揶揄起辛童儿来,不免纷纷莞尔之后便认真的听辛童儿讲起了建筑之道。而辛童儿明知道樗里骅只是随口一问,但他却仍旧不敢有丝毫怠慢,所以竟然真的将如何建筑一栋高楼的要点向众人详细的解释了起来。这让众将在听了半过后顿时纷纷面色古怪了起来,更有安默然几人相继打起了哈欠来。“左更大人,众位将军,总之无论是建造高阁还是搭建楼阙都要讲究个根基二字。就仿佛城外的土台,要想让他们结实就要深挖地基,最起码也好夯实一下地上的土才可以垒砌。而像他们这样匆匆搭建起的高台若不是在战时,又有谁敢登上去呢。其实纵使是在战时,我想那些鲲鹏军兵士敢登上去的人也不多吧。毕竟他们也都是些普通百姓,其中懂得建筑房屋的人也不是没有。他们可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命枉送在这劣等建筑上的。而且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这几我观察他们的土台时发现,他们从后方运来的土远远达不到能够垒砌如此高的土台所需的土量。想来他们必是觉得土壤难挖所以将土台筑成了一个空心的建筑。所以这样一个根基不稳,上层又空心的台子别说作战了,即便是竖在此处待到冰雪融化了那也就寿终正寝了。所以辛某觉得我们根本就没有必要再去加高城头的木板,其实只是等待着他们的土台子塌了也就是了。”说的头头是道的辛童儿边说边看向了众人,但当他发现众将都是一副昏昏睡的模样,而樗里骅也低下了头面色沉的时候,内心中的那股兴奋劲头很快的就被浇灭了下去。他的话音越来越小,他的脸色越来越红,说到最后,他竟然又一次不好意思了起来,随后在总结了最后一句话后他就低下了头止住了话语。城头上顿时陷入了让辛童儿无比尴尬的宁静当中,但只是片刻,就听樗里骅大叫了一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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