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骑砍》第八百五十八章 婚事为先

    长乐坡馆舍区域,一路乘坐轨车来此,魏国正使大鸿胪刘晔照例先是热汤沐浴洗去风尘,以及可能夹带来的水土疫疾。
    同样沐浴、更衣的还有使者团队其他人,其中副使是魏昌侯、射声校尉、散骑常侍甄畅;随行司马典持护卫工作的是甄畅的堂兄安城乡侯、虎贲中郎将甄像。
    这两位都是现在大魏的文昭甄皇后的亲侄儿,其中稍有特殊的是甄像父亲早亡,这是个自幼失孤的人。
    自幼孤寡在乱世中不算多么特殊的际遇,但对经历者影响很大,比如甄像就是一个谨慎、木讷,寡言的人;而甄畅就不同,在国内、朝野喜好发表时议,表达自己的观点,追求存在感。
    简单沐浴换一套新衣服后,甄像、甄畅碰头一起交流看法。
    甄像寡言又不是正副使者,很有耐心听甄畅的意见。
    这一路走来,两个在曹叡手里突然重用、提拔的贵戚将领、近臣心情自然很是复杂。
    不得不承认轨车的先进性,是补充河运水网运输的重要手段。
    可现在的河北……到底学不学轨车制度?
    就怕学的越好就死的越快。
    别的不说,就井陉古道运力来说十分需要轨车,这能加速河北、山西的资源运输效率,降低成本。
    而修筑轨车最难的反而不是木轨,是地面的水平计算,以及地基的铺设。
    地基稳固,木轨更替简便……这也意味着大魏若耗费国力修筑一条轨道运输线,在战事紧迫时想要进行破坏的话,是很难全部破坏。
    即便摧毁一些节点,修复工作并不难。
    如鲠在喉,令甄畅很是难受,明明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措施,可就是军事失利,让国民、公卿缺乏信心。
    此刻讨论、推演轨车带来的变化、好处,首先想到的就是各种可能存在的坏处。
    又如同惊弓之鸟,甄畅不愿过多感叹轨车的神奇……到底要不要效仿、引进轨车修筑计划,是大魏朝堂诸公的事情,暂时跟他们没有关系。
    转而讲述其他:“陈长文屡屡有言,说是关中精锐蛰伏不动,以郡兵虚作声势,意在使大魏国、民两疲。如今看来陈长文不知内情,或是言过其实。可惜如今察觉已晚,无意于国家。”
    冬季时陈群就有相关的意见,希望可以把他所部的河北兵调回河北,充实河北的机动力量,以威慑、牵制司马懿,不使司马懿犯错。
    现在来看,司马懿犯错了没有?
    当然没有,前线需要骑兵,幽云六镇与辽东公孙氏联合出兵,凑了万骑前往邺都听候差遣。
    随后公孙恭离开辽东,其侄儿公孙渊聚众叛乱……旋即被国家支柱、封疆大吏的征夷大将军司马懿讨平……怎么看,这都是很正常的边陲事务。
    可仔细研究司马懿的出兵时间,以及公孙渊的叛乱举动,这两个家伙相隔两千里,几乎是同时行动的。
    要么是司马懿早早确定公孙渊会叛乱,所以整备军队,提前出击,随即克敌制胜。
    再要么就是司马懿存心不良,对辽东早就有了觊觎之心,想要铲除这股名义上大魏的边地、实际上是他的侧榻顽敌。
    公孙氏算不上强敌,只能是一股顽强的敌人,主要特点就是难缠。
    现在好了,被司马懿彻底铲除,使广袤的河北地区就存在了邺都朝廷、司马懿两个势力。
    失去了公孙氏,大魏不需要再用司马懿牵制、要挟公孙氏……无外乎鸟尽弓藏,以及整合力量消除不可控因素。
    如果冬季的时候听从陈群的意见,将邺都的机动兵力调回来,或许辽东公孙渊篡权叛乱会有另一种结果。
    可即便公孙渊成功割据辽东,也不会影响邺都朝廷与司马懿之间的信任;现在司马懿以‘未卜先知’的迅疾行动扑灭了公孙渊的实际叛乱行动……这却让朝廷与司马懿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哪怕司马懿身边没有一个儿子,是孤身统军,可已经很难获取邺都方面的信任。
    毕竟司马懿能未卜先知扑灭公孙渊的叛乱,那么也能未卜先知的扑灭其他人的叛乱……就像武皇帝、先帝更替之际诛杀汉室旧臣一样。
    司马懿的问题很大,陈群的提议影响也不小。
    现在轮到陈群去抽司马懿的脊椎骨,抽掉挺直的脊椎,让司马懿重新俯首听命就可以了。
    怎么看国内的形势,都显得很不正常……就连汉室朝政变动,也很是诡异。
    兄弟两个围绕着陈群当时的提议讨论,没讨论出一个结果。
    而刘晔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刘晔穿一领棉纺的素色中衣,外罩对襟黑纱衣,锦带束腰尽显儒雅。
    兄弟两个一看对襟纱衣就知道刘晔已经出门购物了一趟,买了这种起源于江都,渐渐流行于天下的对襟罩衣。
    就连这个冬季突然流行于北府的呢绒军大衣,实际也不过是对襟纱衣的增厚、保暖改进版本,制造款式一致,算不得离奇。
    刘晔坐在上首,多少有些不习惯。
    北府、汉室流行的太师椅、长腿大桌……在魏国自然受到意识形态的阻挠。
    刘晔身为国家重臣自然要有所表率,对于这种新式桌椅有些不适应。
    不过坦然用屁股坐着……真是舒坦呀,老胳膊老腿轻松惬意,不似地上正坐还要紧绷着肌肉、筋骨。
    落座,刘晔面容沉肃掩饰坐姿引发的奇异感,讲述:“馆内北府吏士,馆外贩夫走卒如今皆面有骄色,可见田氏代汉已然人尽皆知。”
    甄像、甄畅正襟危坐,甄畅听了感慨:“既如此,其国内事务冗杂,必无心于战。”
    刘晔也是面有感慨,汉室社稷终究难保,身为汉室宗室一员,多少有一点点失落情绪。
    毕竟已经是分家很多代的宗室,家中又非世袭王侯,对汉室社稷的认同终究没有那么强烈。
    与刘表类似,刘晔是宗室出身的名士……是主动拥抱潮流,才被潮流捧起来的青年俊彦,被汝南许劭评价为‘佐世之才’。
    不主动交涉、应酬、表现自己,许劭这样的舆论领袖怎会关注他一个普通的宗室子弟?
    拥抱了流行文化,交际圈的不断影响渗透,整个人的理念、侧重点自然会发生一点变化。
    世上没有不死之人,没有不亡之国。
    认同了这番理念,接下来无非就是选一个对天下苍生更有利的新主、新朝。
    这一点来说,当世绝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想法,算不得离奇。
    哪怕是季汉,也是创立的新朝,是汉室的另一种延续。
    与魏国比起来,季汉是汉室偏远旁系血脉创建的,魏国是女婿继位创建的。
    论法统,谁比谁更正义……实际上还是要好好辩论一番的。
    因此刘晔没有什么负罪感,更没有太过强烈的愧疚感……乱世中人,没有那么多的感情负担。
    此刻身负国家重要使命,刘晔只想完成自己的工作。
    至于未来……那是所有人的未来,自己不必强求,随波逐流即可,能一展所长、发挥影响力最好。
    馆舍附近的吏民都认为自家公上要当皇帝……已经骑虎难下,不可能再退缩。
    刘晔已经确定,口吻确凿:“自张翼德撤军归国休养以来,汉室朝廷加拜陈公为大司马,总督军府兵事。我闻近来又有诏令,使夏州为陈公封国,虽无王爵,但已位列诸侯王之上。”
    三恪创立时就是皇下贵爵,地位就在寻常诸侯王之上,只比太子低一些。
    甄畅陷入思索,甄像突然提问:“子扬公言下之意,是指陈公并无开创霸府,总摄朝政之意?”
    这是王莽、以及自家武皇帝的路线,以大将军、丞相之位开创霸府,以霸府施政替代朝廷,逐步收拢权柄于霸府之内。
    等一切都稳定,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朝野自无异己分子后就让渡帝位。
    刘晔稍稍思索,还是肯定点头:“陈公行事向来倔强,如今就恐节外生枝。我以为,汉室帝柞就终于今岁。”
    甄像眼睛眨动总觉得这样做太过冒进,可汉军、北府就没做过几次稳重的事情。
    仔细研究汉室各处的封疆大吏、重臣,敢于跟田信叫板、死硬对抗的人……几乎不存在。
    唯一一个死硬分子是张飞,在关羽妥协后,张飞就彻底废了。不仅荒废军政事务不再搭理,甚至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了。
    没有死在北伐战争里为先帝流尽最后一滴血,或许是张飞最大的遗憾。
    见甄氏兄弟思索,刘晔就稍稍停顿,好让他们深入想一想,好接受这个观点。
    这跟预估的形势偏差很大,预估的形势是田信获取实际的王爵,开创霸府,总摄军政事务,然后国内陷入长久的休养。
    让百姓休养民力,同时小范围、细致的调整郡县官吏,逐步完成全面的权力过渡。
    权力不仅仅是田信一个人的,也是北府吏士的;所以争取新权柄的不仅仅是田信,还要给北府吏士予以赏赐,让他们掌握更多权柄。
    这也是跟着田信打生打死的意义所在,求得不就是升官发财,光耀门楣?
    如果是预估的霸府执政形势,那灭魏功勋就足以支撑田信代汉。
    这是魏国使者团队面见田信时主要要商谈的一切事物的根本所在……这也是大魏继续存在的意义所在。
    能说是养寇自重,也能说是养殖猪羊等待过年……过年时宰杀即可。
    基于这一预估的形势,刘晔有把握用最小的代价说服田信,达成目前利于两家的停战协约。
    可现在看起来田信并没有以霸府过渡的心思,那么自己、邺都公卿们的推测、预估都将失效。
    好在皇帝给了极大的授权,哪怕移交帝室子弟为质子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能达成停战协议,帝室子弟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可田信狮子大张口,索要更多的物资该怎么办?
    刘晔自有自己的追求……不仅要把事情办好,还要展现自己的存在感。
    否则派赵俨、蒋济、董昭之流过来,都能胜任这个工作……论出卖国家利益,这个简单,谁不会?
    对有些人来说只恨卖国无门……而自己也不在意卖国与否,更在意的是展现能力,以更低代价办成最重要的事情。
    这大概也就是皇帝选自己为正使的原因……皇帝终究是武皇帝钦定、选好的继业者,多少是有一些追求的。
    若自己真的不管不顾,按着皇帝说的那样一切以达成停战协议为重……那么回去后,以皇帝的心性,早晚会找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将自己处理掉。
    傻乎乎听皇帝慷慨激昂的许诺……这就太亏了。
    事情超出预期,刘晔感到棘手,甄像、甄畅也感到为难。
    特别是甄畅,知道事情重大,就突然沉默不再发生、表态。
    这么重要的事情,随便说话,是要承担责任的。
    刘晔见两人并无其他说辞,就转而换个角度切入:“我闻陈公敬重秦烈王,烈王之孙芳虽在关中为质,却养于南海公主之手,与陈公诸子情同手足。而先帝及文昭皇后又有协议,不若就此事先行拜访南海公主?”
    甄氏兄弟互看一眼,甄宓生前跟曹丕确实有一些口头约定,无非就是加重甄氏、曹氏的联姻。
    这个在武皇帝时期就有过先例,曹冲早夭,就与甄氏一名年龄相仿的早夭女子约定**。
    而现在曹丕、甄宓都已不在,他们的儿子曹叡很想把当年的约定落实。
    这次兄弟两个随刘晔出使关中,就有约定婚事的任务。
    既要给曹芳定一门甄氏的婚事……这也是曹叡目前能回报母族最大、最重要的举措;为了达成婚事,才有了甄像、甄畅两人一起出动。
    他们是曹叡的表兄,也是夏侯绫的表兄,一起出面来办曹芳与甄氏女子的婚事,自然能得到夏侯绫的支持,进而游说田信,撮合婚事。
    开了这个头,那就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联姻。
    战争已经不能过度指望,现在能指望、也能靠得住的就是高层联姻。
    比如贾逵,比如贾诩的儿子贾穆,还有吴质等一系列魏国元勋重臣,落到北府手里几乎必死。
    反倒是曹氏的肱骨元从夏侯氏一族……因为早年与张飞的联姻,还有夏侯博、夏侯纂两兄弟追随先帝的原因,所以即得到了田信的庇护,也受到了先帝、张飞的联合默认。
    嫉恶如仇、行举刚直躁烈的张飞在面对姻亲问题时,也会选择高抬贵手。
    而田信本就很少烂兴酷刑搞大肆诛连那一套,若是能联姻成功……时机合适了,大家凑一起搭伙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毕竟是真的打不过,只好依靠三寸不烂之舌、厚脸皮,以及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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