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中高唱一声“上菜!”
于是,美貌厨娘们手托托盘鱼贯而入。
在维多利亚.封铃舞小姐这一席不但有长江四大名旦(鲥鱼、鮰鱼、刀鱼、鲅鱼),还有六合头道菜、溧水阿婆鸭、高淳老街香肠、江浦老豆腐、东山老鹅;“炖生敲”、“炖菜核”。水八鲜、旱八鲜……盘上堆盘,碟上码碟,场面颇为壮观。
钱得乐荣升之后,头一次在女主子面前表达谢意,恨不能在这一桌之上堆尽金陵的山珍美味。
厨娘们上菜完毕,给每位贵客面前摆好一小坛梨花白,葱指开坛动作美不胜收,然后侧身莞尔一笑,动作整齐划一,柔声道,“请慢用!”
王小二与花子们拌嘴之后却也不欺客,随即翻台,安排金木柯等坐在邻边一桌,不多时,众人所点的菜式,除了无锡脆鳝颇不应时之外,其余的由厨娘们悉数送至。
金木柯偷瞥一眼邻桌的美酒,暗暗叹息,梨花白酒品质一流,只销悦来客栈旗下的天下各分店,此酒论窖藏年份又有高下之分,以此时维多利亚.封铃舞席上的精品五斤装梨花白十五年陈酿最为珍贵!
数年前,悦来客栈周年庆大宴江湖时,本派裘副帮主亲身赴宴,也只从中讨了一碗十五年陈酿,……
为招待面前这一桌,牛气冲天的钱总信手便遣人奉上五坛佳酿,可叹面前这桌客人身份之金贵,简直是贵不可言!
旁边这一桌,菜上齐酒却未上,花子们开始聒噪起来,金木柯嘘一声,道,“在外国友人面前,我们要注意素质。”
一个花子嘟囔道,“舵主,啥叫素质?”
金木柯恼得一筷子摔在那花子脸上。
这时维多利亚.封铃舞和加西亚.玉摧红借着酒兴用葡语高谈调论,巨人版的古铁雷斯.铁无双不知所云,干脆带着符海尘,路一闯闷头喝酒。
邻桌的金木柯带着一群花子等酒等得心焦,只能盐水花生就着茶水扯谈。
“论扯淡,以本朝皇上最为扯淡。”金木柯朝口中丢了一把花生,笑道。
“如何,如何,舵主你给大家说说呗。”花子们哄道。
乡间酒肆谈论国政,历来为朝廷大忌,只是本朝文治天下,言路颇为开放,百姓摆龙门阵时,只要不涉及篡位,谋反之类的敏感字眼,地方官府也懒于去追究。
金木柯讲到激动处,口沫横飞,道,“就咱那皇上去年……今年……”
正德年,皇上指挥应州大捷,明军与鞑靼蒙古军死伤无数,只是事后,邸报记载的却是,“蒙古军队阵亡十六人,明军阵亡五十二人”,表面上是在描写双方伤亡情况,但却暗示着应州之战其实是明军失败,同时也暗示了当今皇上是在吹牛!
皇上掇朝十日,却对这班文官无可奈何,从此培植新八虎,流连豹房,乃是气到怠起了政。
“皇上宫中佳丽三千,什么样式的美人没有,他却硬要给将军送顶绿帽子,也是有些过了。”一花子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皇上愿意去睡你老婆,这叫荣宠,你家中的婆娘若是识趣,能把皇上伺候舒服了,那你的荣华富贵不是唾手可得。”金木柯笑道。
“荣华富贵可喜,只是这绿帽子戴着,总不是个味儿……”一个花子嚅嚅道。
“你现在还是单身,说得倒还矜持,只怕有了老婆时,日盼夜盼,你也只盼着能和皇上做场连襟。”金木柯大笑失声。
一时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维多利亚.封铃舞默声之中手一抖,掌中的细瓷酒碗应声而碎,符海尘和林一闯见机肃然放下酒杯,双手扶膝。
维多利亚.封铃舞红唇一启,唤的却是,“小二哥!”
伙计小哥王小二翩然而至。
加西亚.玉摧红将她的手轻轻一握,用葡语柔声道,“莫冲动。”
维多利亚.封铃舞缓慢而坚决把手抽出,道,“麻烦你,帮我换一套碗筷来,再上一坛酒。”
伙计小哥王小二得了维多利亚小姐的小费,自然要表现得更加卖力,一坛精品梨花白转眼送至。
“小哥,我的酒呢。”金木柯馋劲上来,也随喜叫一声小哥。
“没结帐之前,酒可不是你的哟。”王小二随手又打个讨小费的手势。
悦来客栈如今风气己变,有了钱总撑腰,店内伙计们讨要赏钱更加理直气壮,只可怜,这金木柯金大舵主毕竟是花子出身,大半生只琢磨着如何从别人手中讨赏钱,甚么予人打赏之类的吃亏事面前是宁死不从。
王小二憎其吝啬,冷冷道,“那你们就继续等着吧。”
维多利亚.封铃舞亲手接过,先用纤纤素手将酒坛轻摇三下,开坛之际满室飘香。
金木柯陪花子们扯淡,早就侃到口干舌燥,看着维多利亚.封铃舞倒出一碗佳酿,忍不住咕噜一声吞下自己的口水,凑过身子,道,“喂,维……维小姐。”
“尊贵的金先生,您有什么事吗?”维多利亚.封铃舞淡淡笑道。
“这酒闻着真香,我想讨一碗尝尝。”以金木柯平日里的品性,若是在市井间,一见美酒难免暴起豪夺。
只是,这悦来客栈水太深,开铺以来,无论江湖豪客,官员富绅皆不敢在这客栈之内滋事!
金木柯老于江湖,酒虫作怪之时,干脆对着维多利亚.封铃舞软语相求。
维多利亚.封铃舞闻声暧昧一笑。
“您转让不……我出银子买!”金木柯也是被这酒香馋坏了,咬咬牙自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银票。
“花子始终是花子,你倒想得美,此酒何等金贵,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符海尘看他不岔,言语间便不留情面。
“小符,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怎么可以如此轻慢金先生。”维多利亚.封铃舞红唇轻启,讲得符海尘反而一怔。
金木柯一听有戏,赶紧嘿嘿陪笑。
“金先生喜欢这坛酒,自可拿去,我手快,不小心先为自己倒了一碗,金先生不嫌就好,如果你再谈钱,便是看不起我这个朋友了。”维多利亚.封铃舞道。
此语一出,连一边的加西亚.玉摧红闻声也是目瞪口呆,用葡语失声道,“天,是一种什么可怕的力量,能够让这顽固女子瞬间变得如此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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