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良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六爷,作这些画的人乃是苏州唐寅,此人的画作要价虽高,却幅幅皆是精品。”
“这么多名乌衣铁卫抓不住一个玉摧红,提到这些鬼名堂时,你却能讲得头头是道!怪不得江湖中早就传言,乌衣巷内住的,尽是养了些酒囊饭袋!”郭镇藩冷叱一声。
查良闻声面露愧色。
“老管家已经尽责,若怪,便只怪那玉摧红等一干人滑似泥鳅。”
鱼婵姬话说一半,捧着心口娇咳几声,身子随之起伏不定。
室内三人正自面壁紧张,拄剑萎顿一旁的燕归云闻听鱼婵姬的声音,眼中一亮,先咳出一声。
暗室之中,本来众人屏息,这突兀一声咳,在三人耳中便如炸雷一般响亮。
郭镇藩武功高强,耳力何等厉害,若闻此声,他必然暴起一掌,破墙而入,铁无双赶忙将量天尺抄在手中,隔墙牢牢盯紧郭镇藩。
“……臣以险衅,夙遭闵凶。生孩六月,慈父见背。”燕归云茫然不知,闭目念道。
封铃舞己知其中凶险,下意识伸手去捂住燕归云的嘴巴,却被燕归云咬了一口。
小丫头哪受过这般鸟气,负痛之下一掌扇出,燕归云意识混沌,不知躲闪,封铃舞心中一软,抬起的手掌又轻轻落下,手背先感觉燕归云的额头灼似火烫。
铁无双见了心中暗暗叫苦。
“鱼姑娘身子不舒服,先去那边歇息歇息吧。”郭镇藩马脸一转,却是牵着鱼婵姬走向巨床。
玉摧红朝铁无双努努嘴。
铁无双透墙细看,这边燕归云口中念念有词,那边合欢房内的几人神态依然平和。
此中众人哪个不是人精,见机登时明白其中道理:居于暗室中的人,可以透过细孔清楚的侦知隔墙的房内的声音影像,而房内的众人,竟然听不到暗室之中的一丝声息!
暗室之设计精妙如斯,大家禁不住心中怒赞。铁无双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玉摧红单手号住燕归云的脉门,燕归云体内的内息依旧忽强忽弱,变幻不定,在它来回冲撞之下,弄得燕归云的额头火烫,手心冰凉,险像环生。
一时之间,玉摧红想不出施救良方。
燕归云忽冷忽热,口中含含糊糊又道:“……伏惟圣朝以孝治天下,凡在故老,犹蒙矜育,况臣孤苦,特为尤甚。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本图宦达,不矜名节。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岂敢盘桓,有所希冀!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这时间掉甚么诗文,是烧坏了脑壳吧”封铃舞不知所云。
当初,晋武帝征召李密为太子洗马,令伯李密写表文,申诉自己不能应诏之苦衷。他从自己幼年遭遇写起,说及自己与祖母相依为命的特殊感情,行文浅白情真意切,成就了这篇千古蓝本〈陈情表〉。
铁无双虽然平日行事粗豪,出身也是世家,至情至性,听到‘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之时,感怀之下,竟然双眼通红。
“燕归云恍惚之间,还能将李大人的〈陈情表〉背得一字不差,便还是有救的。”玉摧红打住二人话题。
“……臣之辛苦,非独蜀之人士及二州牧伯所见明知,皇天后土,实所共鉴。愿陛下矜悯愚诚,听臣微志,庶刘侥幸,保卒余年。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燕归云背完,众人静默。
果然是:阅诸葛亮《出师表》不流泪者不忠,读李密《陈情表》不流泪者不孝。
惟有封铃舞在其中最为年幼,到底所学有限,又是温室娇养,闻声反而懵懵然不知所云。
但她看见燕归云发热说胡话之际,他掉出的诗文,竟然能将铁无双这样的硬汉惹得眼中含泪,小丫头啧啧称奇。
她取出随身丝帕沾了些净水,准备掀开燕归云面上的人皮面具去擦拭他的额头。她猛然想到什么,咬唇轻轻放下,喃喃细语道,“本姑娘终究……要迫你个心甘情愿!”
看这对小儿女逃命中不忘相互斗法,玉摧红闻声苦笑。
合欢房内无桌无椅,鱼婵姬被郭镇藩搀着走近巨床,郭镇藩要务在身,也不纠缠,郭镇藩放开佳人,审视这八座没穿衣服的女子雕像打量片刻,疾走几步,盯住第三座雕像。
巨床摇摆不定,鱼婵姬偷偷使出千斤坠的手段,才能侧身勉强坐稳,一时春色无边。
她朱唇一启,道,“玉摧红等人逃入此间,踪影全无,不可能借土而遁。”
郭镇藩点头以示嘉许,道,“这女雕像的某部位异样光滑,乃是经常被人双掌按压摩擦所致,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下一个暗道的开关。”
房内的二人一唱一和,听得墙另一边的铁无双心惊肉跳,让这郭老六寻到了暗室开关一场恶斗不可避免。
铁无双低声道,“师父,如今你还成不成”
望江楼看似简陋其实满布玄机,玉摧红深知,以钱得乐之周全老道,绝不会让大家进了房后困守此间,此间必有其它出路。
只可惜自从大家进入这间暗室起,他将每一处细细推敲,却再无发现。
玉摧红取过燕归云掌中的长剑,淡淡一笑道,“此际,我内力恢复甚是缓慢,勉强做困兽之斗,在郭镇藩的风雷掌之下,只怕也走不了三招。”
铁无双只能咬唇不语。
玉摧红又将封铃舞拉至一旁,附耳小声道,“如我师徒二人今日遭了不幸,还请姑娘出手,保住燕归云的周全,千万千万!”
封铃舞狡黠一笑,道,“此时要煽情还请你先看清时机。”
玉摧红再看墙外,郭镇藩双手扣住木质雕像推敲一番,忽然左右一扭,动作与自己当初一般无二,只是暗室的门纹丝不动,郭镇藩反转方向扭动,依然没有反应,他自诩判断无误,自然要反复摸索。
“好在是块木头,若是换成一个活生生的小娘子,难保不被郭老六这双锉子般的大手磨破一层皮。”铁无双看得呵呵直乐道。
既然郭镇藩一时之间打不开这道暗门,封铃舞来了闲心,凑到玉摧红近前,冷笑道,“你和铁无双二人都保不住的燕归云,本姑娘哪有那般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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