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仙异闻录》第四十六章 父辈

    万金园共分上下两层。
    毕竟是个戏园子,且由那财大气粗的丐帮建造,空间自然极为庞大。
    纵然如今为了这武林大会硬塞进去数百张方桌,也丝毫不显拥挤。
    不过刚进大门,易行之便被里面的热闹场面震惊了一番。
    人声鼎沸,呼喝四起,混乱不堪;不少人甚至站起了身,正拍着桌子争得面红耳赤。
    当真如关离恨所言,‘像个菜市场一样’……
    而那崇剑门掌门兼武林盟主李征,如今正双手抱臂立于戏台之上,冷眼望着台下那些嘈杂的争吵,面容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这也能叫开会?!”
    环视了这戏园内一圈,易行之不禁暗自嘀咕。
    身后紧跟着他走进来的关离恨,闻言嗤笑了一声:“喏!这就是李征想要的武林大会。”
    “你怎么也进来了?”易行之转头笑道,“我还以为你要去追那位慕容姑娘呢。”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关离恨似乎变成了诗人,眼神十分阴郁,“我才刚惹她生气,不能操之过急……”
    “那就祝你好运咯。”易行之冲他眨眨眼,而后又询问道,“老易头人呢?应该是和你爹坐一起的吧?”
    “对,他们在二楼。”
    “那就走呗。我也好久没看到过关叔了。”
    不过那戏台之上,李征的视线此时却忽然转到了门口来,正巧看见了刚走进来的易行之。目光忽而一滞,而后便朝易行之点头致意。
    这般动作,倒是引起了台下不少人的注意,于是他们也跟着李征看向了戏园大门。
    却见那大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壮硕过人的大胖子,和一个长相很秀气的年轻人。
    胖子早已经见过了,而那年轻人也面生得很;故而大多数人都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了去,继续与人争论。
    易行之朝李征耸了耸肩,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和关离恨一道走上了楼梯。
    “感觉二楼安静多了啊。”
    刚上二楼,易行之便察觉到了不同之处。
    “当然。”关离恨点点头,“这上面算是雅座,坐得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自持身份,不会跟着下面那些三教九流瞎起哄的。”
    “嗯……”易行之举目四顾少顷,倏而眼前一亮。
    楼梯口不远处的那张桌子旁边。他的父亲易凌,正与桌子对面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相对而立,盯着桌面眉头深锁,似乎是在下棋。
    易行之从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折扇,而后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这张方桌旁的椅子上,吊儿郎当的开始摇扇子。
    “哟,老易头。”易行之的问候甚是平淡,“下棋呢?”
    “小兔崽子,你也来了。”易凌的回答更是稀松平常——他甚至连眼皮也没抬,手里仍是攥着一枚棋子,死死盯着桌面上的棋盘,“这武林大会着实无聊的紧,总得找点东西打发时间。”
    易行之兀自砸了咂嘴,转头又朝另一人笑道:“关叔,好久不见了。”
    “行之。”那位体格消瘦的中年人,也就是关离恨的亲爹,大衍帮帮主关风雷,此时脸庞上也浮现出了温和的笑容,“在烟雨山庄之外的地方看到你,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嘿嘿,我不爱出门嘛。您就别老拿我打趣了。”易行之尴尬地挠了挠头,而后把目光投到了棋盘上去,“哎哟喂,势均力敌啊?!居然能和老易头那臭棋篓子杀到这等地步,关大叔你又让了不少子吧……”
    “狗屁!”不等关风雷答话,父亲易凌却是气急败坏地叫骂出声,“这盘只让了一个马!才让一个马的事,能叫让子么?”
    “让一个兵也是让啊……”易行之翻白眼,“对了,司徒老儿他没和你们一起么?”
    “我们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做些什么。好几年了,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书信也不肯回。”关风雷却是苦笑摇头,“这次武林大会摘星门也没派人来。为了这事,李征前些天还气得跳脚呢。若不是我和你爹力保,摘星门估计已经被冠上那‘私通魔教’之名了……”
    “这样啊……”易行之亦是眉头紧皱。
    关离恨站在一旁,见他们终于打完了招呼,赶紧插嘴道:“饭点快到了,晚饭咱们去哪吃?”
    “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还有半个多时辰啊,饭桶!”关风雷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却远不如对易行之那般和善,一张脸登时黑了下来,“我让你去练那饕餮神功,不是为了让你练饭量的!最近功夫没半点长进,吃得倒是越来越多了……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
    “是是,爹教训的一点也没错。”关离恨唯唯诺诺,媚笑着凑了过去,伸手给他爹捏肩膀,“可这不是行之刚来天州,我想给他接风洗尘嘛……”
    亲爹瘦得像条竹竿,儿子却胖得像个皮球。这父子两站在一起,着实会令人忍俊不禁。
    “接哪门子的风?”易凌仍是低垂着头,“这小子好打发得很。就算给他喂一把米糠,他也能吃得眉开眼笑。”
    关离恨与易行之对视一眼,二人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般的微妙感受。
    易行之安静坐了一阵子,却发现浑身都有些不太自在:“啧,我怎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是错觉么?”
    “你不知道吗?你小子如今可是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啊。”易凌终于是抬起了头,斜睨着易行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上次论剑大会让你小子出尽了风头,还被李征在那飞鸽传书里亲口称作武林年轻一辈第一人呢。你现在坐到这桌来,别人当然能猜到你是谁。”
    “啊哈哈,原来我这么厉害吗!”易行之咧嘴憨笑。心下却早已把那李征的直系亲属全部问候了一遍
    这般‘殊荣’,连往届论剑大会的头名秦牧都没享受到,李征竟然堂而皇之地安排到了他头上。
    江湖上的年轻人大都气盛,胸怀内憋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魄。
    换句话说,便是‘不服’。
    年少轻狂,不服赞誉,不服安排;蔑视一切既定规则,单纯凭借拳头说话,血气方刚,争强好胜。
    自己向来声名不显,如今却突然多出个“年轻一辈第一人”这种莫名其妙的称号。听着非常唬人,但其实屁用没有,更不知以后会给他招来多少麻烦事。
    易行之已经预见到,以后自家那烟雨山庄的大门外,估计成天都得围着一群,叫嚣着要和自己一决高下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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